赵尔忱揣着那卷画回了家,恰好谢迟望也从宫里回来了,正坐在榻上喝茶,榻上摆了个小桌案,桌案上摆着热茶和糕点,榻脚下燃着炭盆。
谢迟望见她回来,看着她手中卷起来的画,眉梢先挑了挑:“去宋时沂那儿待了大半天,捡着什么宝贝了?”
赵尔忱把画轴放在书案上,脱了大氅,坐上软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今日是去给他送年礼的,怎好意思拿东西?”
谢迟望看着书案上的画,迟疑的看着赵尔忱,眼神中写满“你确定?那是什么?”
赵尔忱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给时沂叔画了一幅画,还未画完,我便先带回来了。”
这话刚落,谢迟望就凑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宋时沂的画像?我倒要看看,忱儿把他画成了什么样。”
赵尔忱往嘴里塞进一块糕点,擦了手之后,两人走到书案前,把画铺开在案上,谢迟望原本还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宣纸上时骤然一凝。
纸上的宋时沂倚窗而坐,素白锦袍笼着层淡得近乎透明的光,眉峰舒展,眼底盛着雪后初晴的光,通身被画得清透雅致,竟有几分不沾凡尘的仙意。
“嗬,”谢迟望伸手点了点画中人,语气里满是不服,“你这是画了个玉面神仙?宋时沂每日喝的是琼浆玉液,还是不用吃饭?”
赵尔忱斜睨他一眼:“不过是照着模样画的,哪儿就成神仙了?”她明明就是写实派,一个两个非说她画得不像,真是可恶。
“照着模样?”谢迟望挑眉,转身从书架最下层拖出个木匣,哗啦一声,把里面卷着的画轴全倒在案上,赵尔忱在成婚后给谢迟望画几副画像,都在这了。
最上面那幅,正是今年秋猎时赵尔忱给谢迟望画的,谢迟望身着骑射装半倚在马背上,眉眼带笑,倒也英气,只是笔墨浓淡间尽是人间烟火的鲜活。
谢迟望把自己的画像往宋时沂那幅旁一放,脑袋凑过去左看右看,末了摸着下巴点头:“论好看,还是我这幅更胜一筹。你看这眉眼、这身段多精神,哪像宋时沂,画得像要飘走似的。”
赵尔忱白了他一眼,人家稳重着呢,哪里就要飘走了。
说着,谢迟望转头看着赵尔忱,逼近她质问道:“你怎么这么偏心,给宋时沂作画时加仙气,给我就只画地气是吧?”
赵尔忱看着他那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明明是你那日非要我给你作画,你穿着骑射装还牵着马,难不成要我给你画个腾云驾雾的?可别无理取闹了你。”
谢迟望见她笑了,把案上的画轴往旁边一推,就凑到赵尔忱身边,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好好好,是我无理取闹,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别跟我一般见识。”
谢迟望开始提要求:“但有一点我不管,你今日给宋时沂画了那么久,晚上得给我补一幅。就画我和你一起赏雪的,要比他那幅更好看,知道了吗?”
赵尔忱被他圈得动弹不得,推他的胸膛,却被他攥住手腕,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谢迟望低头道:“行不行?不然我今晚可睡不着啊,我睡不着遭罪是谁啊?”
语气中满满的威胁,赵尔忱听着就想揍他。
赵尔忱满头黑线的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知他是耍赖,捏了捏他的脸,“谢迟望,你好幼稚,像三岁小孩一样。”
“画不画?”谢迟望就问这个,“画不画?”
赵尔忱无奈的点头:“知道了,画就是了。”
谢迟望眉开眼笑,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刮了刮她的脸颊:“这才是我的好忱儿。”
赵尔忱叉腰,“我不给你画,我就不好了?”
谢迟望惊觉大事不好,再次将赵尔忱拥入怀中,堵住她的嘴,亲得她不知天地为何物。
不知过了多久,赵尔忱推开谢迟望,而且识趣的不再追究刚才的问题,再追究下去就摊上事了。
反倒是谢迟望忽然想起什么,又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不过说真的,宋时沂那幅画真没我这幅好看,你说是不是?”
赵尔忱被他缠得没法,只好应了声“是”,却见他心满意足地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手指还捻着她袖口。
他小声规划着明日的行程:“我自今日起便闲下来了,既然如此,明日要是还下雪,我们就去庭中赏雪,你把我画在梅树下……。”
赵尔忱忍无可忍的捣了他一拳,“画你个头,还画?”
“那我给你画?”谢迟望眼睛亮亮的,跃跃欲试,“我画技也很好,今晚我给你画吧。”
赵尔忱一想,也行,一直都是自己给谢迟望作画,谢迟望还从没给自己作过画呢,当即就应下来了。
当晚,赵尔忱端坐在榻上,怀里抱着枚暖炉,手里还拿着本书在看。
谢迟望眉头皱紧,“你这外衣上的云纹太密,一笔笔勾出来费劲儿,画出来还显乱。”
“你话怎么这么多?”
谢迟望放下笔,理直气壮道,“今日我作画,自然是我做主,你这衣裳不好画,换件素净的来。”
赵尔忱索性解了外衣,只留件中衣,中衣料子轻薄,衬得她肩颈线条愈发清晰。
谢迟望一脸得逞的模样:“就这样,别动。”这中衣的料子还是谢迟望挑的,让人做成中衣,缠着让赵尔忱穿了。
等了许久,赵尔忱只听到谢迟望时不时“啧”一声,却没见落下几笔。
“你到底画不画?”赵尔忱耐不住性子,起身凑到案前一看,纸上只寥寥几笔勾了个轮廓。
“谢迟望!”赵尔忱气笑了,“磨蹭这么久,就画了个这?”
谢迟望抱着她:“哪能啊,这不是在琢磨怎么把你画得比宋时沂那幅还好看嘛。”
“我看你是琢磨着怎么逗我。”
谢迟望搂住她的腰,笑得眉眼弯弯,“是我错了,谁让我们忱儿穿中衣的样子太勾人,我哪还有心思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