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打招呼。
宋邺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几步就走上前。
“小然然,这么巧?去哪儿?”
他声音轻快,带着熟悉的亲昵。
“楼下见程导,”她解释道,指了指电梯方向,“新剧本出来了。”
“哦。”
他拖长音,忽然手一伸,直接搭上她肩膀。
下一秒,他转身又把她拉进电梯。
“正好我也顺路,我陪你。”
她想拒绝,可话还没出口,电梯门已经“叮”地关上。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俩。
不锈钢的镜面像涂了层水银,冷光森森,映出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
萧玉希想悄悄扯开他的手。
刚一动,他又沉沉压回来,手劲不重。
他微微低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
“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她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
心跳陡然加快,血液仿佛在耳畔轰鸣。
“什么?”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身子瞬间僵住,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没有重复那句话,只是眼神更沉了。
“是不是?”
“怎么可能!”
她猛地摇头。
“你听谁瞎说的?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她努力让语气显得愤怒。
可尾音却微微发颤,泄露了她无法掩饰的动摇。
电梯“叮”地一声轻响,抵达一楼。
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冷白的灯光洒进来。
宋邺却一动不动,手臂依旧搭在她肩上,纹丝未动。
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
电梯门即将合拢的一瞬,宋邺才终于动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
“我也觉得,这事儿根本不可能。”
话音落下,他才缓缓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
那掌心的温度撤去后,留下的是冰凉的空虚。
他大步跨出电梯。
萧玉希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跟了出去。
宋邺头也不回,背影挺拔而疏离。
他站在明亮的大堂中央,声音淡淡地飘来。
“我爸怕夜长梦多,直接把哥和方珞的婚事定下来了,下个月就办。”
萧玉希猛地一怔,脚步彻底停住。
她的嘴唇动了动,指尖冰凉。
“哦。”
她望着他的背影,喉咙发紧,眼眶有些发热,却硬生生把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恭喜啊。”
“这声恭喜,你该去跟我说哥。”
他微微侧头,扫了她一眼,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
咖啡店窗边,程因还是坐在那个老位置。
穿着熨帖的米白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肩头。
他依旧安静,气质温润如玉。
和上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两人坐下,彼此寒暄了两句,气氛礼貌而疏离。
程因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沉默地将一份装订好的剧本推到萧玉希面前。
“新本子出来了,你先随便翻翻,看看对哪个角色有感觉。”
“当然是主角呗。”
宋邺懒懒地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半歪着头。
萧玉希低头翻开剧本,手指触到纸张的瞬间,却感到一阵眩晕。
她眨了眨眼,试图驱散那层模糊的雾。
可眼前的黑字依旧在晃动、扭曲。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反复撞击着神经。
宋衍和方珞,下个月结婚。
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从不争不抢、总是一副“什么都没意思”模样的她,曾经在无数个深夜里,悄悄踮起脚尖,仰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她曾经拼了命地想够到他,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
可到最后,什么都没改变。
他娶别人,她依然是她,像一场无疾而终的梦。
她忽然觉得,活着也好,死去也罢,好像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小萧?小萧?”
程因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她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愣了好一会儿。
“再等会儿。”
她逼自己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纸页。
她死死盯着那些字,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可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故事讲的是两个姐妹。
她们来自同一个家,同一个父亲,一样的童年噩梦。
父亲酗酒成性,动不动就砸东西、打人。
家里常常满地碎玻璃,血迹混着酒渍,味道刺鼻。
母亲沉默地收拾,姐姐总是挡在妹妹前面。
而妹妹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可长大后,她们的路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个选择逃离,拼命摆脱过去的影子。
另一个却将伤痕深埋心底,用冷漠包裹自己。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故事怎么这么像她自己?
姐姐熬出头了,当了警察,收入稳定,有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
妹妹却一直陷在泥里,精神垮了,最后拿刀杀了亲爹。
她的人生仿佛从出生起就被诅咒。
童年里没有温暖的怀抱,只有父亲酗酒后的辱骂和暴力。
她不敢哭,也不敢逃,只能在深夜里抱着膝盖缩在床角。
长大后,她试过逃离。
可每次回来,父亲依旧坐在沙发上。
心理医生说她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可药吃了又停,工作换了又换。
直到那个暴雨夜,她看着父亲举起酒瓶,突然抄起厨房的菜刀。
一刀,两刀,三刀……
多年后,姐妹俩在法庭重逢。
一个穿着制服,一个戴着脚铐。
法庭肃穆,灯光惨白。
旁听席上坐着零星几人,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姐姐作为案件调查组的成员出庭作证。
她站在证人席上,目光扫过被告席,心猛地一颤。
妹妹低着头,手腕上戴着冰冷的金属脚铐,双手被铐在身前。
她们视线交错的一瞬,仿佛时间凝固。
萧玉希盯着那些字,像照镜子。
她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剧本,纸张泛着微微的光泽。
这哪是剧本?
分明是她的过去,被一字一句写了出来。
不是巧合,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个故事太过真实,细节精准得令人心惊。
她记得妹妹割腕的那晚,窗外下着雨,楼道的灯忽明忽暗。
剧本里竟然连这个都写到了。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窥探过她的日记?
可不管怎样,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赤裸地暴露在聚光灯下。
所有的伤疤都被撕开,摊在众人面前。
她猛地抬头,深吸一口气,像刚从水里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