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侍卫?”月棠接住阿篱抱了下来,“带着往哪个方向走的?”
“内务府方向!”
月棠神色沉下来:“禁军已经有了穆家的内鬼,内务府早就已经下衙,此时还把他带过去,多半是穆家想对他下手了。”
崔寻道:“那怎么办?宫里咱们也进不去!”
月棠转身,把兰琴喊过来:“你昨日在最后走的时候,是怎么和俞善说的?”
兰琴连忙道:“郡主走后,奴婢就交代了俞公公,若有不对劲就往离内务府最近的西宫门走,只要把牌子挂腰上就会有人去接他入王府。再有,那牌子里的东西也教他用了。”
月棠点点头,跟崔寻道:“我有事先走,阿篱就烦崔公子帮我先看着。”
崔寻连忙抱起了八爪鱼似的阿篱,一溜烟往院子里去了。
月棠跟着前来报信的侍卫往外走:“王爷呢?”
“王爷先前因为漠北军饷的事,被户部的人绊住,但方才已经入宫了。”
月棠拿起披风:“俞善在内务府当着掌事之职,再加之他们才受过罚,还被皇上记怪着,所以不到迫不得已,穆家不一敢明目张胆在宫里杀人。
“但也难防意外,所以你赶过去告诉王爷,我在宫外盯着穆家的人,让他去宫里追踪俞善便是!”
昨日穆晁出乎意料地带人到来,足以说明穆昶离开端王府之后就反应过来了。兰琴是拿着文书光明正大的去内务府的,穆家随便查查都能够发现端倪。
所以在和沈宜珠走前,她留下了兰琴,一是为了观察后续,二是为了给俞善这边善后。
上回月棠留了块牌子给他,还嘱他若有危机便向端王府求助,那牌子里头藏着机括,关键时刻只要把牌子上的雕花按下去,便会从中同时射出五支柳叶小刀。
在皇宫之中,不可能同时有五个人明目张胆向他下暗手。
所以这个牌子留给他防身已经够了。
但穆昶已经吃过那个亏,也不一定会在宫中动手,所以还要防备穆家把他骗出来再行事。
总之要么就是宫里,要么就是宫外。
不过只要晏北去了皇宫,那就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上的亡羊补牢。月棠只需要防范宫外即可。
带着侍卫走出靖阳王府后,他立刻打发人分作几批前往四面宫门。
而此时的皇宫里,晏北已传唤了兵部侍郎和禁军营指挥使,以巡查防卫为名,拉着他一起沿着宫禁“巡视”起来。
但宫城如此之大,也不是能够容臣子们随意掠来掠去的地方,一进门,他又找了个理由,让内务府来人。
内务府此时已经下衙,自然一时难以把人喊来。
晏北就直接点名:“把内务府掌事太监俞善传过来!”
他这里要人,其余人自然只能四处去寻找。
可此时的俞善,已经被先前那两个侍卫半拉半挟地到了黑灯瞎火的内务府,对外界的动静全然不知。
如果说最初他还抱着一丝侥幸,那么一路过来这二人分左右离他越来越近,他就已经确定不正常了。
眼看着前面就完全熄灯了,他把脚步慢下来,不想再往前走。
“怎么了?俞公公?”两个侍卫对了个眼色,同时靠近了他。
他转过身,往后退了两步:“衙门里放着的都是要紧的东西,为免黑灯瞎火的出差错,还请二位在此等候。”
两个侍卫却亦步亦趋跟上来:“正是黑灯瞎火,怎敢让公公一个人办事?还是我等一起帮个忙为好!”
说时迟那时快,话没说完的二人一齐伸手,一个捂住他的嘴巴,一个掐住他的脖子,摁着他往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去。
到底是宫里当差的练家子,就这么一下的功夫,俞善已经被压得动弹不得!
他睁大眼睛想要呼喊,可哪里喊得出来?
下意识挣扎了几下之后,不但没有任何挣脱的迹象,反而捂在鼻唇上的手越压越紧!
情况太不妙了。
他一旦再反抗下去,他们即便不把自己直接杀了,也会把他打晕!
一旦人事不知,最终结果也只有死。
于是他放弃了反抗。
顺从他们的脚步往前走去。
果然压在脸上的手稍微松了松。
吸进来的新鲜空气使他找到了一次控制手脚的力量。
于是他用力按下手上的牌子——
只听噗的两声,夜空中便闪起了流星,紧接着这二人便捂着肚子退开!
俞善从地上爬起,认准方向之后,拼命朝西宫门跑去!
兰琴说这边宫门外会有端王府的人在此蹲守,他希望这是真的。
希望月棠如他所想的那样,是个值得奔赴的东主!
“抓住他!”
夜空里有极力压低的声音急促传过来。
俞善回头张望的当口摔了一跤。
等他爬起来时,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侍卫。
再看他左右,也各有两个。
而先前受伤的那两人,也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从后方追来了!
俞善血色褪尽,坐在地上手脚发软,已经爬不起来!
“把他拿下,丢出去!”
蒙着面的侍卫里不知谁说了这句,随后他们便一起走了上来!
俞善的心肝肺一起狂跳到了嗓子眼!
……
晏北带着官员们走到中宫附近,按规矩已经不能再往前走了。
但这一路过来,丝毫没看到俞善的影子。
他站在宫门下环视一圈,然后说道:“内务府掌事太监俞善,他怎么还没来?”
指挥使看了看四面,讨好的朝他拱了拱手:“属下再安排人过去找!”
他这一下令,便立刻又去了一批人。
看着他们走后,晏北又与身边人道:“你们在这等等,我去那边净房里洗个手。”
不紧不慢的到了净房,他借着阴影遮蔽,拔腿就朝着内务府方向奔去。
方才过来这一路他都看过了,除了这条路线之外沿途都有人。只有这条路是最隐蔽的。
而这条路最终通向的也是内务府光线最暗的西面。
西面靠近西宫门。
所以这里也是离出宫最便捷的地方!
如果侍卫们不在宫里下手,留下把柄的话,那就一定会把他从西宫门带出去再下手。
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掠行。
就要到达内务府衙门所在地时,几声沉闷的噗噗声忽然随着风声传来。
他立刻贴着墙壁侧耳倾听。
一双眼睛却比耳朵更快的捕捉到了前方暗处几道游动的黑影!
“把他打晕!”
黑衣人低声下令。
那几个人便扬起手来劈向俞善的后颈窝。
俞善已经被踩断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牌子,此时一股气劲从丹田处一涌而上,他痛声呼喊起来:“来人!快来人——”
可他的声音在偌大而空旷的宫城里根本就难以形成影响,侍卫的手掌几乎随同他的声音一道落下来!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死期来临,可没想到接下来他听到的却是耳边的一声惨叫!
“有人来了!”
身边黑衣人们凌乱的脚步声,以及惊慌的吆喝声依次传来!
他慌乱地睁开眼,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深色的袍服,头发披散,脸也遮住,以至于根本连他的眼眸也看不清楚!
俞善仅仅只是看到面前多了这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这人就已经挡在他的身前,啪啪啪飞出几脚,将面前这几个人全都撂翻在地!
“别出声,跟我走!”
那人急速转身,拎起他之后,就在对方几个人眼皮底下,借着夜色遮掩,如同游龙一般带着他离开了!
中宫长廊东面的净房后,俞善被撂下来。
眼前人扯去了面巾,同时把头发重新挽成髻,再把乌纱帽戴上去,身上的衣袍反过来再穿上,赫然便是那位朝堂上虎虎生威的靖阳王!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俞善颤抖着跪在地下,捂着身上的伤口,已然说不清楚是惊是喜。
晏北把自己的玉佩摘下来给他。“你现在能走吗?”
俞善含着眼泪重重点头。
“那你现在走出去,走到对面墙下,我有侍卫在那里,你把玉佩给他看,他们会把你带出宫去!”
说着他朝他扬了扬下巴:“走吧,我在这看着你!”
俞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使起全身的力气,踉踉跄跄朝着他指的方向奔过去。
晏北一直看到他到了蒋绍面前,才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走出去。
兵部侍郎和禁卫军指挥使还在等待。看到他来,便立刻说道:“奇怪了,这俞公公也不知道去了哪?打发许多人去找,也没找见。
“不知王爷可是有急事寻他?”
晏北道:“没什么急事。找不到就算了,明日再找他也是一样。
“不过,”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方才我在净房里,听到内务府那边似乎传来了打斗之声,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指挥使与兵部侍郎面面相觑。
此处离内务府还有段距离,如果有打斗声,净房里的晏北听得见,那他们所站立的这里,自然也听得见。
事实上他们根本没听到什么声音!
“你们没听到吗?”晏北嘶了一声,“这就奇怪了,明明听到还有人喊救命。”
指挥使脸色一正:“属下立刻传人前去看看!”
身为枢密院使的晏北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作为禁军指挥使若还有推辞,渎职怠政的罪名不就等着他了吗?!
那兵部侍郎也不敢大意了:“倘若是这般,那还是一道前去看看为好!”
晏北点头:“我正有此意!”
禁军指挥使当下打开了中宫门锁,一行人便从中路宫殿与西路宫殿的夹道中往北走去。
一路人都不敢怠慢,紧赶慢赶就走到了先前事发之地。
先前的人当然是早就走光了。
但是走在最前方的侍卫拿着火把一照,立刻就发现了地上的血迹!
“有血!还是湿的!”
禁军指挥使大惊失色。立刻直起腰来环视四周,于是很快又看到了地上踩踏过的草丛和花木。
“去把附近的人喊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禀将军!在前方夹道里发现两个受伤的兄弟!”
早就散开在四处查看的侍卫飞奔回来禀报。
指挥使额头上都快有汗滴出来了。
“还不把他们带过来!”
两个身中暗器的侍卫很快被拖出来。
指挥使咬牙切齿:“究竟发生了何事?!”
二人跪在地下,看着负手而立的晏北,面如金纸。
“你们究竟怎么伤,快说!”指挥使嗓子都撕裂了。
这种事不但发生了,还发生在靖阳王的眼皮底下,他头上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将军饶命!”
两人趴伏在地下,只管求饶,却说不出因由。
“不说,就拉出去当刺客斩了!”
指挥使喝斥着。
这时身后跟随的禁军侍卫里,有人咦的一声说出话来:“他们先前不是难住了内务府的俞公公,说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吗?”
听到这声俞公公,兵部侍郎和指挥使的神色都变了变。
他们同时看向地下的侍卫:“俞善人呢?”
侍卫哪里说得出来?
只见他们俩互视一眼,然后同时咬紧了牙关。
晏北眸中精光爆射,忽一下伸手捏住了他们的下巴,二人口中一颗丸药同时吐出来!
在场人大惊失色!
“皇宫大内之中竟然发生这等凶险之事,简直匪夷所思!”晏北脸色黑如锅底,“把他们拖到枢密院去!
“让他们慢慢交代!”
晏北袍袖一扬,捏着那两颗毒药站了起来。
……
月棠马不停蹄带人到了西宫门下,早前安排蹲守在这里的侍卫抢先出来禀报:“郡主!穆家果然派了人在此接应,刚才来了一辆马车,上面有四五个人。
“但宫墙内传来几道哨声之后,这几个人又乘着马车匆匆走了!
“属下已经派人前往跟踪,并且会想办法把他们拦住!”
侍卫话音落下,蒋绍那边的人就到了。
“郡主!俞善重伤,但已得救出宫!”
月棠心里石头落了地!
当下在马车里冷笑:“把人带到靖阳王府去,让华临即刻诊治。
“余下的人,跟我去追穆家的马车!
“动了我的人,我总得捞点利息回去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