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过是个半路空降的副厂长,上面还有人罩着呢!
真要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果然,当天晚上,那些人就风尘仆仆赶到了厂里。
车子卷着尘土冲进厂区大门口时,天色已经漆黑如墨。
调查组一行六人,个个神情严肃。
他们没有休息,直接进驻办公楼会议室。
茶杯刚倒上热水,询问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最先被叫去问话的是周文琪,陆黎辰的老婆。
作为直管领导的家属,她绕不开这场风波。
虽然她并未担任行政职务,但身为前任厂长的妻子,又是安全管理委员会成员之一。
她的态度与陈述,对调查走向至关重要。
工作人员递来一份登记表,让她填写到场时间与事发前后行踪。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默默签下了名字。
爆炸一出,她第一时间就冲去了现场。
护士站的人记得,她猛地从陪护椅上站起来。
保安想拦,却被她推开:“让我进去!那台锅炉会炸!”
没人明白她为什么说得如此笃定。
直到巨大的轰鸣撕裂夜空,火焰冲上十几米高,整片厂区陷入混乱。
她不是普通人。
她是重生者,在另一个世界里,她亲眼目睹了这场灾难的发生。
那时她无力改变,只能抱着陆黎辰在病房外痛哭流涕。
而这一次,她提前回来了,本想阻止悲剧,却还是迟了一步。
她蹲在废墟里,不顾碎石割破手套,拼命扒开焦黑扭曲的金属片。
耳边是消防员的脚步声,头顶是吊车运转的吱呀声。
但她什么也听不见,眼里只有那一堆残骸深处的东西。
终于,她的手指触到了那根被掩埋的安全阀组件。
手指一颤。
那本该能自动释放压力的安全阀,竟然被人用焊枪彻底封死了。
焊接痕迹新鲜而整齐。
阀门无法弹起,压力持续积聚,最终引发了超压爆炸。
这根本不是意外。
是谋杀。
可诡异的是,最近三个月的安全检查记录,全被篡改了。
明明事发前三天才有人反映过锅炉异响。
可报告上却写着“巡查未发现异常”。
窗户紧闭,空调冷风呼呼吹着。
墙上挂着的安全生产标语显得格外讽刺。
桌上的水杯冒着热气,没有人伸手去喝。
“周同志,这次爆炸,你认为,到底是谁的责任?”
“我们调查过,事故发生那会儿,你确实在医院陪护陆厂长,这没毛病。”
“可你作为管理层,心不能总挂在病房,厂子才是你的根。”
“秦强和秦厂长说,事故是因为设备太旧,再加上工人操作不当,这才出了事。”
他说这话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老旧设备不会一夜之间失效。
而当天值班的操作工是十年以上资历的老员工。
操作流程全程录像,毫无差错。
“周文琪,你管着一大家子人,平日就没做过员工实操考核吗?”
他的语气逐渐严厉。
“这俩理由,能解释得了一起大爆炸?”
高温高压蒸汽瞬间释放的能量,相当于数吨tNt炸药。
怎么可能仅凭“操作不当”引发?
这话一出,周文琪张了张嘴,半句话也说不出。
她知道真相是什么,可她拿不出证据。
监控被删除,目击者闭口不言,唯一的物证那枚被焊死的安全阀,此刻正躺在证物袋里,等着被“合理解释”。
她看着那个人的眼睛,终究把那句“这是谋杀”咽了回去。
有些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退路。
她心里清楚,这事儿就是秦强设的局。
明明白白的圈套,从头到尾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一盘棋。
最让她愤怒和无力的是,那本应该能证明清白的关键维修记录,竟然被人彻底动了手脚。
纸张被替换,字迹被伪造,时间线被篡改。
所有能作为证据的痕迹,都被悄无声息地抹得干干净净。
没过几天,市里果然派了人下来,正式接管钢厂的运营和管理。
周文琪被通知立即停职,不得擅自离开岗位,必须在原地等候调查组的进一步问询和处理结果。
她的办公室被贴上了封条,文件被一一清点带走。
曾经忙碌有序的办公区,如今冷冷清清。
她一倒台,最高兴的,非秦强莫属。
他早就盼着这一天,等得心焦,等得眼睛发红。
如今周文琪被停职,陆黎辰也早已离开。
厂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压他一头。
他这个副厂长,终于从名义上的“协助”变成了实际上的“掌权者”。
现在他走路带风,昂首挺胸。
就连一向威严的车间主任,远远看见他走来,都会下意识地拐个弯。
办公室里。
秦强翘着二郎腿,整个人懒散地瘫在宽大的皮椅上。
烟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明明灭灭。
他轻轻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
看着那圈烟雾在空中慢慢散开,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怎么样,胡军?”
他眯着眼,语气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傲慢。
“我说过,周文琪跟我斗?她还差得远呢!”
“陆黎辰那么厉害的人物,不也被我逼走了?一个刚出校门的富家小姐,连基层工人都没真正接触过,也配跟我叫板?”
他冷笑一声,眼里满是讥讽。
他慢悠悠又吐了口烟,眼神逐渐阴冷。
“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没长大的丫头,乳臭没干,连厂里的规矩都没摸清楚,就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也敢跟我扳手腕?真是不知死活。”
“秦厂长英明!这招连环计,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简直神了!”
胡军立马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嘴跟抹了蜜似的。
他赶紧凑上前,殷勤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给秦强揉肩捏腿。
脸上笑得跟朵开了的花儿似的,眼角都挤出了褶子。
“秦厂长您这一出手,谁还敢不服?厂里上下,谁不知道您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我早说了,这厂子,以后姓秦,不姓陆!”
秦强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打发走这满脸谄媚的马屁精。
上面虽派了人,名义上接管了厂里的事务。
但真要说话算数,还得看谁在厂里待得久、人脉深、根基牢。
而这一点,秦强在全厂上下,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