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很少遇见像桂花娘子这般执拗的人,别人多给钱还不要,无论好说歹说都不收,嘴里还说着自己收一两五钱已经很多了。
奚春摇头,叹息道:“娘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手艺的珍贵性啊,又不伤料子,还要这般好的细密缝合针脚,一般绣娘可做不到。”
薛女女帮着出声:“阿春说的有理,娘子你这手艺,若是进了于阗当秀娘,一个月起码五两银子打底,你要是不收,日后我可不好再来找你做东西。”
桂花眼睛不敢置信般眨了眨,踌躇询问:“真......真的吗?”
奚春点头:“自然是真的。”
她和四姐姐都是见识过绣娘手艺的,桂花绝对能吃上这碗饭。
她绣的花栩栩如生,简直活过来了,就是家中丈夫和弟弟都需要她贴身照顾,离不开人,只能时时刻刻守在家中,靠接村里绣活过生计。
远处忽传来几道叫声:“桂花,桂花。”
三人定睛一瞧,这不是王大娘和李大娘,两个妇人穿红带绿,打扮的漂漂亮亮就来了,瞧见这破烂漏风的茅草屋时,神情是无法掩饰的嫌弃。
薛桂花赶紧上前:“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王大娘生的肤黑且壮,“嗐”了一声:“这不是来拿上次找你做的衣裳。”
薛桂花颇有几分受宠如惊,从前都是她亲自送到这几位妇人家中,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她笑了笑,示意二人稍等片刻,转身进了另外一间专门放置各类布料的茅草屋。
趁着她去找东西的这空当,二人对着院子里的奚春和薛女女左右打量,忽然笑了:“你们是才搬来不久的薛家吧。”
心中暗暗合计,估计家世单薄一般,住的也是破破烂烂,也就比桂花家好上一点。瞧着满身寒酸气,倒是生了两张狐媚子脸,这段时间,村里妇人没少说新搬来的薛家家,各个都是美人,长的和病西施似的。
奚春礼貌点头,不说话。
才看见这二人,四姐姐就悄悄在自己耳边说,这就是时常少桂花银子的两个妇人。
长了一根大舌头,几个村子知名的长舌妇,不少妇人都被她们背地里嚼过舌根子,总之,做人做到这份上就太没意思了。
王大娘原以为能等到二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不曾想连个声儿都不吱,当下恼了,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没规矩,我好歹算你长辈,我男人的爹,我死去的公公可是做过村长的,你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果真小门小户出来的。”
李大娘帮腔:“人家给你打什么招呼,你没瞧见方才桂花手上拿的好几块织锦缎,那可是顶顶好的布料,我也就去于阗时,有幸见那些贵妇人出街穿过,也只敢远远瞧上一眼,织锦缎昂贵,也不知她们是哪来的。”
王大娘一脸横肉,瞬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哦....人家小娘子生的好看,有的是郎君前仆后继的送东西,那像我们,可是正经的清白人家。”
奚春唇角微翘:“你怎么知道是郎君送我的,看来您年轻时没少做这事,保不齐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有人上赶着送东西。”
薛女女语气夸张:“她长的普通,怎么还会收到东西。”
“男人都不挑,大娘您朝他们抛个媚眼什么的,不就啥都有了,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们胡诌什么了,当心我撕烂你们的嘴。”王氏愤怒不已,眼珠子烧火,瞧着十分骇人。
李氏袖子高高撸起来,眼见着就要打人了,“淬”了一口:“两个胡诌的小贱蹄子,还敢造起我们的谣言来,真是活腻歪了。”
“老娘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二人皆是身形壮阔,满脸横肉的,瞧着战斗力就不小,若是旁的娘子妇人早被唬住了。可奚春和薛女女连马熊都对上过,还在乎这两个纸糊的老虎。
小姑娘横眉冷对:“来啊,来啊,我怕你不成。”说着就要上前厮打起来:“你们两个烂嘴的长舌妇,还贼喊做贼,真以为我怕了你们,打呀。”
瞧见奚春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有薛女女摸了根烧火棍握在手中蓄势待发。李氏王氏皆一愣,身躯抖了抖,竟然被吓住了,呆在原地不敢动。
直到薛桂花拿着东西出来,她语气焦急:“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你们小声点。”
王氏见软柿子来了,当即拿她撒火:“拿个衣服你死哪儿去了,让我平白等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薛桂花瞬间慌张的做噤声动作,唯恐被屋内人听见自己受欺负,双手合十的哀求:“别说了,别说了,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往日她主动送衣服上门,宋居安和弟弟并不知晓她被欺负一事,薛桂花也不愿被他们知道,帮不上忙,倒时,居安哥又要叫喊自己没用,变着法的想寻死,甚至劝她改嫁。
可她不知道,越是息事宁人的道歉,越是被那些欺压你的恶人骑到头上撒尿。
果然,王氏一听就更加来劲了,气势越发凌厉,将衣服接过来,随手指着一处地方,扯开就嚷嚷:“你怎么做衣服的,针脚给我走成这样,当我王家人好欺负,做事如此马虎,我顶多给你一钱。”
薛桂花瞬间呆滞,嘴唇不停哆嗦:“我.....我本来就只有三钱,做娘子你这衣服耗费我十几天,如今还只给一钱,你.....你.....”
王氏得意洋洋开口:“我什么我,本来就是你的错,让我白等,还做坏我的好料子,我没倒找你要钱就是好的了。”
唾沫星子直接就是一个误伤奚春和薛女女。
姐妹二人从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奚春趁其不备,将衣服拿过来,看了好几眼高声道:“你是眼瞎吗?好好的衣裳,就是于阗铺子里的绣娘都比不上的手艺,你竟然还说绣坏了。”
言语嫌弃:“这般眼瞎,抓紧找个大夫看看吧。”
薛女女讥讽:“这种爱占便宜的长舌妇,就该叫所有人知道她们的真面目,真是恶心。”
王氏瞬间跳脚,如好斗的公鸡般骂骂咧咧:“你说谁爱占便宜,说谁眼瞎,你个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