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指尖却悄悄收紧,指甲嵌进掌心。
她需要确认,需要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打算如何应对她的归来。
“不可能。”
他声音很轻,语气却笃定得让人发寒,“我做的东西,我最清楚。”
那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空气,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不再是疏离的温和,而是一种近乎穿透灵魂的凝视。
他说的“东西”,不是记忆,不是幻术,而是他亲手编织的命轨,是他用血与咒封存的誓言。
他从不允许自己失败,尤其在她身上。
“你是不是也想起什么了?”
楚婧紧紧盯着他,目光如炬,连他眼皮细微的一颤都没有放过。
她的呼吸微微凝滞,仿佛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禄屿站得笔直,身形挺拔如松,像一棵扎根于悬崖之上的白杨树,任凭狂风呼啸也岿然不动。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沉得吓人,仿佛藏着千年的寒潭,幽深得足以将人彻底淹没。
“鸢儿……我等你,等了太久太久。”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遥远的时光尽头传来,带着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执念。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可他的低语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钻进她耳朵里,如同细针扎进心尖。
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像春日融雪后的湖水,温柔得近乎哀伤,仿佛再多看她一眼,那情意就要从眼底满溢而出。
他嘴唇微动,喉结轻轻滚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想要倾诉,却又被什么死死压住。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树枝断裂,又像是脚步踩过枯叶。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骤然冷冽,身形一掠便消失在雨幕之中,头也不回,连背影都透着决绝。
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他清楚这一点。
他还不清楚楚婧对澜衿到底是什么心思,是真心相护,还是另有牵连?
更重要的是——他都等了她两辈子了,经历了生死轮回,穿越了无尽岁月,还怕多等这一会儿吗?
哪怕只是片刻,他也愿意等,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记得他。
他刚走,澜衿就猛地冲了进来。
他没有撑起泡泡结界,也没有躲避风雨的打算,整个人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雨水顺着他乌黑的发丝不断流淌,发丝紧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衣服早已湿透,紧黏在身上,勾勒出他单薄却紧实的身形,水珠顺着衣角一滴滴落下,啪嗒、啪嗒,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清脆又刺耳。
楚婧心口猛地一紧,像被什么狠狠攥住,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眼尾都揪了起来,眉头紧锁,声音里满是心疼与责备:“你疯了吗?怎么不用泡泡?衣服都湿透了!你会生病的!”
她急忙上前几步,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帮他擦干。
可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兜里空空如也,连一块布都没有。
她急得直跺脚,语气愈发焦急:“你有干净的兽皮吗?快给我,我帮你擦干!别愣着啊!”
澜衿缓缓抬眼,目光与她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他看着她因焦急而微微发红的鼻尖,看着她指尖颤抖的模样,心口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与占有欲。
他忽然不想把她让给那个人了。
那个禄屿,虽然看着冷峻可靠,可那点脑子,真的能照顾好这么娇气的小雌兽吗?
她怕冷,怕饿,怕受伤,连夜里做梦都会轻轻发抖。
而他,连她最细微的习惯都记在心里,可她却一次次为了别人冲他发脾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楚婧眼里——他才是那个最娇气的。
每次她煮的饭稍微凉了一点,他就不碰;太烫了也不吃,非要她吹凉了亲手喂到嘴边才肯张嘴。
有一次她实在气不过,一巴掌甩他脸上,声音清脆。
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悄悄把另一边脸凑过去,睫毛轻颤,嘴里还撒娇似的嘟囔:“那边……还要。”
那都是后话了。
此刻的楚婧只顾得上眼前的麻烦。
她在他眼前用力晃了晃手,声音拔高:“发什么呆?快点啊!你再站这儿不动,真要感冒了!”
“你这样下去,真会生病!到时候我们怎么回家?这荒山野岭的,没有药,没有补给,你想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你?还是想让我被野兽拖走?”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里闪着焦急的光,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是在关心我?”
澜衿的声音轻得像风,仿佛一片羽毛拂过耳畔,几乎要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连洞外的雨声都似乎停了一瞬,才慢慢找回自己的神智。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瞳深邃如夜,生怕漏掉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那微翘的嘴角,那专注的眼神,还有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温柔。
楚婧点点头,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当然关心你啊。你可是我最爱的兽夫,我不疼你,还能疼谁?”
她说话时语气自然得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可正是这份坦荡,让澜衿心头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悄然撞进了心房。
“好了好了,别愣着了,快把兽皮拿出来。”
楚婧轻轻推了他一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催促。
澜衿没说话,只是垂着眼,过了几秒钟,才缓缓抬起手,从随身的空间戒指中掏出一块干爽厚实的兽皮。
那兽皮还带着淡淡的暖意,显然是特意保存完好的。
他将它递过去,指尖微微有些发颤,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一道浓密的帘幕,遮住了眼里翻腾的暗涌——那是一片他极力压抑的风暴,炽热、汹涌,却又不敢轻易泄露分毫。
少年乖乖蹲在地上,双膝并拢,背脊微微弓起,像只顺从又安静的小兽。
他任由她从身后靠近,用那块温暖的兽皮,一圈一圈地擦拭着他湿漉漉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