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许久,景年呼吸才勉强平复。
他必须尽快出去,找回丢失的贝币,赎回抵押物「时和岁稔」,还给今汐。
念头一定,他转向今汐。此刻,稳住她体内暴走的时序之力,是当务之急。
“忍着点,我尝试给你调和共鸣频率。”
景年声音低沉,示意今汐背对自己,盘坐床榻。
今汐依言转身,薄薄衣衫下,肩胛骨微微凸起。
景年双掌轻轻贴上她后背的肌肤,「声痕」正不安地明灭闪烁。一股温润的能量自他掌心探出,小心翼翼地汇入那片混乱的“雷暴区”。
“准备好了?”
“嗯。”
今汐深吸一口气,脊背绷直如弓弦。景年屏息凝神,指尖光芒骤亮。
「调频」
无形波动自掌心荡开,谨慎梳理着今汐体内横冲直撞的时序之力。这股力量关乎时间流动的稳定,一旦失控,足以撕裂经脉。
“嘶——”
今汐身体剧颤,倒抽冷气,牙关紧咬,下唇瞬间洇出一线刺目鲜红。
“疼?”
景年动作骤停,能量悬在半途。
“无妨,继续!”
今汐声音从齿缝挤出,带着压抑喘息,额角冷汗涔涔滑落。
能量持续注入。赤金两色流光在皮肤下激烈地缠斗,每一次碰撞都让肌肉止不住地痉挛。
“唔……”
今汐双手死死攥紧身下的被褥,指节泛白,喉咙溢出难以压抑的呜咽。
景年全神贯注,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引导这股狂暴力量如在悬崖峭壁走钢丝,稍有不慎,两人都会被其反噬,坠入深渊。
半个时辰,煎熬地过去。
肆虐的能量终于被强行压下,暂时蛰伏于声痕深处,只余下细微嗡鸣。景年撤掌,浊气长吐,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紧贴肌肤。他看着今汐微微颤抖的背影,声音带着疲惫:
“你体内的能量暴动,暂时压住了。等我查清那笔要命的贷款,一定把你的‘时和岁稔’原样归还。”
“好……”
今汐声音虚软,抬手抹去唇边的血痕,动作迟缓,遮掩着不让景年看到。
景年将此尽收眼底,心头一紧,喉头发涩:
“这十年,你一直这样强忍吗?”
“并非时时发作,偶尔……像今天这般闹腾。”
今汐侧过脸,唇边牵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忍一忍,总能捱过去。”
“委屈你了……”
愧疚漫涌,堵住了景年的喉咙。
“看你平安回来,一切就都值得。”
今汐目光灼灼,直直望向景年的黑眸,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一种微妙的暖流,悄然盘旋在两人之间,驱散了冰冷的痛楚。窗外的余晖穿过窗棂,为这方小小空间镀上一层暧昧的金边。
就在这时——
“吱呀”
干涩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像一把钝刀,骤然割裂了房内宁静的氛围。
长离静静立在门边。一身素净白衫,纤尘不染,一枚青玉竹节簪,斜插鬓间,发髻纹丝不乱,衬得她面容愈发沉静如水。
她目光平静无波,缓缓扫过床榻上盘坐的两人。
景年衣衫半敞,胸口裸露的肌肤上,汗渍与几道暧昧红痕交织,在昏黄光线下,格外醒目。
今汐背对着门,肩头的月华薄纱滑落大半,露出光洁的后背,以及尚未平息的金色声痕。
空气中,浓烈未散的双修气息,混杂着血腥与汗水的味道,沉甸甸地压下来,令人窒息。
景年与今汐同时转头,目光撞上门边那道素白身影。
长离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景年身上。那平静的眸子,深不见底,令人心头发毛。
三人视线交错,空气瞬间凝固。
“今汐,景年,你们……在做什么呢?”
长离率先打破死寂,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轻柔疑惑。
景年头皮猛地炸开,全身汗毛倒竖!
他像被沸水烫到般,迅速缩回还虚扶在今汐肩头的手掌,喉咙干得如同沙漠:
“长离,我们……是在疗伤。今汐体内力量暴走,我帮她调息……呃……你……信么?”
解释的话语又急又碎,磕磕绊绊,每个字都透着欲盖弥彰的心虚。
他们这般衣衫不整,同处一榻,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长离静静听着,唇角竟缓缓向上弯起。笑容依旧,弧度完美,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像初春河面下尚未融化的冰锥,冷冽刺骨。
“夫君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她语调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目光却锐利如针,一寸寸刮过景年脸颊,仿佛要剥开皮肉,直视他的灵魂。
她步履从容,莲步轻移,走进房间。待行至景年身侧,才俯下身,气息拂过他耳畔,声音清晰,不容拒绝:
“能否请夫君先出去片刻?”
视线转向始终垂首不语的今汐,
“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徒儿聊聊。”
那“徒儿”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浸骨的凉意。
景年冷汗直流,湿透内衫。长离越是平静,他心中的恐惧越是强盛。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没有出现,这份反常的死寂,却像悬在头顶的铡刀,不知何时会轰然落下。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下床榻,手忙脚乱地拢好衣襟,语无伦次:
“好、好……你们聊,你们……好好谈。大家……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菜,做你们爱吃的……”
话音未落,他已踉跄着冲向房门,带起的风卷动地上的尘埃。他反手带上沉重门板,“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背脊重重抵住冰凉的门板,景年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恐惧的回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与妻子的徒弟有了肌肤之亲,还被妻子当场撞破……这局面,令他肝胆俱裂。
景年失魂落魄,脚步虚浮地挪到庭院。
院中,一棵歪脖子老枣树在暮色里投下扭曲暗影。
他机械地架起简易炉灶,取出先前狩猎的野鹿与山鸡。冰凉的剔骨刀握在手中,触感麻木,仿佛握着一段枯木。
此刻,他脑子里乱麻一团。
长离会如何对今汐?斥责?责罚?还是……他不敢深想。
“嗤啦”
锋利的刀锋猛地一滑,狠狠切进他按着獐子肉的食指。
剧痛袭来,鲜血喷涌而出,在灰白色的肉块上洇开大片刺目猩红。景年倒抽一口冷气,混乱的思绪被这钻心疼痛强行拽回现实。他慌忙丢开刀,调动共鸣能量,止住血流。
炉灶里,几根干柴歪斜堆叠,火苗有气无力地舔舐着边缘,发出零星的“噼啪”声,火星溅落在冰冷泥地上,瞬间熄灭。
庭院上空,一缕歪歪扭扭的青烟,混着焦糊与新鲜的血腥气,袅袅升起,在渐沉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无助。
屋内,门板隔绝了视线,无形能量干扰了音感,里面只剩死寂的无声。
“希望……别闹出人命……”
景年默默祈祷,继续忐忑不安地处理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