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我必对你负责。”
今汐重归少女身姿,却话音沉缓,老气横秋。她迎上景年呆滞的目光,唇角微抬,一丝难以言喻的自豪,悄然滋生。
景年半躺在松软床榻,脑中一片混沌。
先前,他本源濒临枯竭,今汐强行运转双修之法,两人气机交融,才堪堪稳住性命。
待双休结束,今汐惊喜地发现,寿元增长竟有整整73日。若是十年前,他们耗尽心力纠缠一回,也仅能偷得1日光阴。
她欣喜交加,毫不犹豫,再次索求,强行拉着景年双修了十次。每一次气息交换,都像干涸的河床,贪婪吮吸天降的甘霖。
直至第十一次,寿元瓶颈再次出现,寿元增长微乎其微,只得一天。于是,她终于收手,不再纠缠。
此刻,今汐斜倚在景年身侧,贪恋着狂澜过后的余温。斜阳描摹她肩颈曲线,金边沿着锁骨流淌,肌肤剔透,宛如初雪新凝。
“令尹大人,我感觉我要完了!”
景年声音嘶哑,目光游移,不敢直视今汐。
对于今汐的强来,起初他是极力抗拒。可本源枯竭的危机拖拽着他,令他坠入冰窟,身不由己。
当那温软躯体贴上来的瞬间,属于男子的血气本能,冲垮了摇摇欲坠的理智堤防。若是送上嘴边的肉都不吃,还算男人吗?
此时,10月的阳寿重回躯壳,热血奔涌。他却无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烦恼。三股截然不同的情丝,在心房死命绞拧——
丹瑾,是青涩的初恋。起初,她不过是阿姊的影子。不知何时,这份情愫挣脱模仿的躯壳,在他血脉里扎根,悄然长成参天巨树。
长离,是厮守一生的妻子。他们共历劫波,更在父母面前郑重盟誓,执手言诺。长离在他心中,占据着绝对地位。
而眼前这今汐……是混乱时空的错爱。纵使知道前因后果,那份属于未来的深情,对他而言依旧如隔世看花。他努力撑起的“负责”,更像是对自己失控行为的笨拙补救。
肌肤之亲已成事实,爱意却尚未萌芽。
景年心底也清楚,那时的处境,他与今汐,孤男寡女,无边寂寥。若真能坐怀不乱,反倒显得矫情虚伪,大约也算不得什么真男人。
冰凉指尖划过景年胸膛,画着无休的圈,带着某种无声的占有。
“十年前还亲亲热热,喊人家汐儿,”
今汐声音陡转,瞬间裹上委屈的哭腔,眼圈刹那泛红,
“如今倒好,生分地喊人家‘令尹大人’……”
她猛地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袖口胡乱蹭着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
景年喉结滚动,手足无措。今汐的情绪如盛夏骤雨,瞬息万变。那十年孤寂的漫长等待,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分辨不出这委屈是真是假。
“今汐,我失忆了。哪怕你告诉我真相,对我来说,也像翻开别人的故事书……我对你,并没有相处十年的情感。”
他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
“但我会为此负责,别……别伤心。”
“嘻嘻~”
那张泫然欲泣的脸,瞬间绽开明媚的笑,如同阴霾散尽后的晴空。今汐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脸颊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满足地蹭了又蹭,发丝搔得他微痒。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啦!”
她声音清甜,带着尘埃落定的满足。
景年身体一僵,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怀中的少女,柔软、狡黠、带着点不讲理的娇憨,与他记忆中那位威仪深重的今州令尹,判若云泥。
‘难道是时间,或者别的什么,彻底改变了她?’
他暗自惊疑,全然不知这份翻天覆地的变化,根源于爱。
在他面前,今汐可以肆意放纵,丢掉矜持、丢掉坚强、丢掉所有束缚,只为贪婪吮吸这片刻真实的甜蜜。
今汐在他怀里赖了许久,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暖意。
忽然,她抬起头,眼神变得清亮而锐利:
“景年,我的‘时和岁稔’还在你那,快些取来。”
她指尖无意识按压着自己小腹,
“体内时序之力躁动难安,我需用它调和压制。”
那磅礴的力量蛰伏在她四肢百骸,如同受困的雷霆,偶尔在经脉中狂暴冲撞,唯有那柄流淌着岁月光华的神剑方能安抚。
“你的剑?我没拿过呀。”
景年茫然地摊开手,他清晰地记得,那回溯时光的影像里,他从未碰过「时和岁稔」。
“此事,需从我们完成时序让渡说起……”
今汐神色一正,声音沉缓下来,将岁主所告知的真相,一字一句,尽数道来。
景年怔怔听着,胸腔里像塞满了冰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原来,自己曾为了挽救长离,害死了今汐。
“我回到过去后,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干涩,混合着强烈的好奇与深重的不解,
“未来的我,究竟做了什么才挽回了局面?”
今汐轻轻摇头,眼中泛起深沉的怜惜:
“具体情由,岁主大人未曾细说。只知我再见你时,你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沧桑,形销骨立,如同燃尽的枯木。”
她指尖微颤,带着一丝疼惜,仿佛要抚平景年脸上那并不存在的岁月痕迹。
景年闻言,失望摇头。他明白,这是未来的自己有意隐瞒。他不再探究,转开话题:
“角呢?按你所说,她也应该在这个世界。”
“岁主大人在眠龙山。”
今汐抬手指向窗外。远处,一座青峰刺破云海,山巅云雾缭绕,静默如谜。
“为修复本源,祂已陷入沉眠。”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景年脸上,郑重宣告,
“岁主大人已认你为主。此刻起,你便是祂的御主。”
“什、什么?!”
景年猛地坐起,眼珠几乎要脱眶而出,难以置信地盯着今汐,
“我何德何能,做角的御主?”
他虽隐约猜到,自己与角之间有着微末的联系,但也不至于令后者认主吧?
“此界本源丰沛醇厚,岁主大人需借其疗愈重创。”
今汐解释,条理清晰,
“欲得本源认可,必先得此界主人认可。故而,祂认你为主。”
然而,两人不知道的是,漂泊者才是这世界真正的主人,也是角最初的御主。漂泊者离去,本源汲取的权限随之悬空。只有重新认主,才能延续那份权限。
角对景年的尊敬,近乎与漂泊者相当。因此,祂选择了景年。而今汐,虽同样拥有部分本源权限,却依旧是角的共鸣者。
“还有一事。此界时光流转,与我们源出的时空紧密咬合,宛如同根共生的双生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汐的神色再次凝重,带着告诫,
“唯有你我同在一处时空,方能维系此界不坠。若你胆敢抛下我,独自穿越……”
她微微眯起眼,一丝冰冷的占有欲在雪眸中闪过,
“此界崩毁,你那些故友残存的复活之机,亦将灰飞烟灭!”
景年脑中轰然作响,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未来的自己留下今汐在这苦守十年,并不是残忍,而是维系这方世界存在的唯一办法。两人绑定着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必须同处一个时空,一旦分离,便是天倾地覆,世界毁灭。
“可惜,我哪里也去不成了。”
他苦笑一声,带着无力感,摊开双手,
“不久前,我穿越时空的权能,已经被封印在这个世界中了。”
“那我们岂不是再也无法回溯时光,弥补遗憾?”
今汐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她的时序之力无法做到景年那般,独自穿越时空,她只有依靠景年的辅助,才能跨越时空,改写命运。
“不过,”
她随即又扬起脸,笑容重新绽放,带着一种通透的释然,
“能与你同在此刻,同在此地,我已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她凝视着景年,清澈的雪眸映出他怔忡的倒影。
穿越时空的权能,其背后必然背负着难以想象的恐怖代价。与其沉溺于改变过去的虚妄执念,不如握紧眼前这真实可触的朝夕,将每一天都活成无憾的模样。
“扯远了,”
今汐甩甩头,将那些宏大的思绪抛开,重新伸出手,掌心向上,
“快些把‘时和岁稔’取出来吧。我体内这股力量,闹腾得实在厉害,再不安抚,怕是要拆了我这身骨头。”
“可我真没有。”
景年语气斩钉截铁。
他早已探查过盘古终端,储物空间内只有一柄巨大的青铜古剑,哪有今汐的「时和岁稔」。
“喏,你自己看。”
他无奈地将葫芦递到今汐手中,任她探查。
今汐指尖轻点,一道幽蓝光幕凭空展开,映亮她专注的眉眼。她仔细检索着终端内每一个储物信息,搜寻无果,眉头蹙紧。
就在此时,今汐发现一个未读讯息,点开查看:
「尊敬的景年先生,您的还款日限即将到期。贷款本金:3000万贝币。贷款期限:16年。本息合计:1亿2千万贝币。
抵押物:今州令尹·专属神器“时和岁稔”。若逾期未还,抵押物将被强制收缴,永久扣押。
——莫塔里家族(落款)」
“什……?!”
今汐瞳孔骤然收缩,惊疑之声卡在喉间。
“糟糕!”
景年心脏骤停,如坠冰窟。他一把抢回葫芦,快速查看自己的余额。
「账户余额:贝币」
景年:???
——这不可能!
他的余额明明是2855万才对,若是加上那3000万贷款,也该是5855万!
他颤抖着,不断翻找着最近的消费记录。他眼神一凝,一条不明消费记录,赫然显现:
「免密支付金额:5843万贝币。操作人:折枝(拥有最高支付权限)」
“卧槽——!”
景年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全身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死死盯着那个陌生的名字「折枝」,以及后面那行刺眼的「最高支付权限」,大脑一片空白。
“这折枝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景年?”
今汐的声音传来,带着惊疑。她刚看清自己神剑被抵押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生气,便被景年濒死般的神情惊住,
“发生了何事?”
景年僵硬地抬起头,面如死灰。他张了张嘴,喉咙“咯咯”作响,最终竟发出嘤嘤的哭声:
“我遭遇了电信诈骗!还有……黑客入侵!”
那天文数字般的债务,还有那个幽灵般的折枝,令他感受到了“财富自由”的滋味。
他的财富非常自由,它甚至都不怎么待在自己的账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