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手里满打满算，能跑的车不到二十台，司机更是缺得厉害。
怎么排？
拿头去排吗！
“嫂子，这么多单子，咱们真接啊？”韩武站在一旁，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人手根本不够，这要是耽误了工期，砸的可是咱们新宏发刚立起来的招牌！”
郑苏月咬着牙，眼里的血丝一根根往外爆，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猛地一抬手，“啪”的一声巨响，狠狠拍在桌上！
那沓厚厚的单子被震得跳起老高，又“哗啦啦”散落一地。
“接！为什么不接！”
她豁然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韩武，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是咱们拼了命才换来的机会！不接，咱们就等着饿死！接了，拼一把，说不定就活了！”
“以后谁还敢看我们一眼？！啊？！”
她最后一声近乎咆哮，震得韩武心脏都跟着一哆嗦。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女人，被她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彻底镇住，张了张嘴，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像是被这股气势感染，狠狠一跺脚，咬牙道：“成！嫂子你下令，我带兄弟们干！累死也认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去召集人手。
“武哥。”
身后，郑苏月的声音忽然响起，没了刚才的激动，反而透着一股异常的冷静。
韩武脚步一顿，回过头：“嗯？嫂子还有什么吩咐？”
“去村里再招人！”郑苏月抬起头，那股狠劲儿里透着一股疯狂，“只要会开车，愿意跑长途的，不管是谁，都要！”
“工资咋算？”
“按趟结！”郑苏月的语气斩钉截铁，不留半点余地，“多劳多得，谁跑得多，谁拿得多！没本事就滚蛋！”
韩武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招够狠，也够有效！
“得嘞！我这就去办！”
等韩武风风火火地走了，郑苏月才重新坐下，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她拿起周秦给的那份资料，鬼使神差地翻到永兴建材那一页。
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李老板，性子急，但重信誉。第一次合作伺候好了，以后就是长期饭票。
她的手指在那行锋利的字迹上轻轻抚过，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到底花了多少心思，才把这些东西一点点挖出来的？
就在这时，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新宏发的郑老板吗？我是县建设局的老刘。”
郑苏月心里“咯噔”一下。
建设局？
她猛地挺直了腰杆，声音都紧了三分。
“刘科长您好，您好。”
“我们局里有批建材，要运到下面乡镇的工地。听说你们新宏发最近名头很响，干活利索？”
“刘科长您放心，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挂断电话，她整个人还有点懵。
建设局的单子！
这可是以前钱坤都得挤破头去抢的肥差！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颤抖着翻开那本被她暗骂作“催命簿”的资料，一页一页地找。
终于，她找到了！
崭新的一页上，只写着四个大字——县建设局。
而下面，周秦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旁边跟着一行更小的字，那字迹，看得郑苏月浑身发冷。
上面同样用红笔标注着：刘副局。此人喜欢占小便宜，但手里握着大量工程运输的单子。可以适当让利，换取长期合作。
郑苏月看完，手都在抖。
周秦，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连这个都算到了！
她“啪”的一声把本子重重合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周秦这个男人，把县里的运输圈子摸得比她自己家的院子还清楚。
每个客户的脾气秉性，每个单位的内部关系，甚至连谁喜欢占小便宜，谁重信誉，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哪是什么客户资料？
这是一张网！
一张早就织好的，就等着她一头钻进去的网！
她正想着，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韩武领着七八个汉子走了进来，个个都是村里的老司机，脸上带着兴奋和忐忑。
“嫂子，人我给你带来了！”
韩武拍着胸脯，“都是开了十几年车的老把式，技术绝对没问题！”
郑苏月扫了一眼这群汉子，站起身。
“工资按趟结，多跑多拿。”
她的语气很平，但每个字都砸得清楚，“但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给我在路上出了岔子，或者敢动歪心思，别怪我郑苏月翻脸不认人！”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齐刷刷地点头。
“嫂子你放心！”
“成！”
郑苏月拿起桌上那沓单子，开始一个个分配任务。
“老张，你跑永兴建材这单，三天内必须送到南边工地。”
“王师傅，你负责建设局的货，这批东西金贵，路上小心点。”
“还有你……”
她一口气把十几个单子全部分配下去，每个人拿到单子，脸上都带着压力和兴奋。
等人都散了，韩武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嫂子，这么多单子一起跑，万一出点岔子……”
“没有万一。”
郑苏月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是咱们新宏发的生死关头，这些单子要是砸了，以后就别想在县里混了。”
韩武张了张嘴，想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化作一个用力的点头。
“成，我亲自去盯着他们！”
郑苏月重新坐回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她刚想喘口气，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再次尖叫起来。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郑老板？我是市里天成物流的老陈。”
市里的？
郑苏月心里猛地一跳。
“陈总您好。”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客气。
“听说你们新宏发最近风头很劲，我这有批货，要从市里运到省城，不知道你们接不接？”
省城？！
郑苏月脑子里“嗡”的一下，像是被人砸了一闷棍。
这他妈是要把天给捅破了！
县里的单子还没跑顺溜，市里的单子就砸了过来，一开口还是跑省城的长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