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处的煤油灯芯爆出个火星，将张干事镜片后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推过来一杯浑浊的茶水，杯沿结着圈褐色的垢，陈鑫没动，只是看着他指尖夹着的烟卷在烟灰缸里积起长长一截灰。
“罐头厂那事，赵刚都跟我说了。”张干事终于开口，声音比白天温和了许多，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那一下，够狠，也够准。力量型丧尸的 skull （颅骨）硬度，堪比钢板，能一撬棍扎进去还搅碎脑子……陈鑫，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陈鑫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说了，农场干活的，遇到过几次丧尸，被逼出来的本事。”
张干事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将烟卷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在浑浊的玻璃缸里挣扎了两下，彻底熄灭。“李虎那伙人，你也见识了。”他突然转了话题，语气沉了下来，“仗着手里有几十号亡命徒，眼里早就没了营地规矩。这次去罐头厂，明着是争罐头，实则是想借丧尸的手削弱赵刚的力量。”
陈鑫抬眼，对上张干事的目光：“张干事找我来，不是为了夸我那一下吧。”
“是，也不是。”张干事身体微微前倾，煤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我想让你牵头，成立第三支守卫队。”
陈鑫的手指顿了顿。他没想到张干事会这么直接。
“赵刚太正，不懂变通，压不住李虎；李虎太野，野心太大，迟早会坏了营地的根基。”张干事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你不一样，你有本事，也够冷静，最重要的是——你刚来，没有派系，干净。”
“第三支队伍？”陈鑫重复了一遍，指尖的节奏快了些，“张干事就不怕我也像李虎那样？”
“怕，但更怕李虎一家独大。”张干事坦然道，“营地现在就像个跷跷板，赵刚和李虎一头沉，再不想办法，迟早要翻。你这第三支队伍，就是中间的秤砣，让两边都不敢轻举妄动。”他顿了顿，补充道，“人你随便挑，物资我优先给，武器库里那挺没用过的重机枪，也可以给你。”
条件很诱人，几乎是将营地的核心资源向他倾斜。但陈鑫知道，这看似公平的“三足鼎立”，实则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李虎不会容忍一个新的势力分走他的权力，赵刚也未必会真心接纳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同僚”。
“我有个条件。”陈鑫开口。
“你说。”
“我的队伍，只听我和张干事的命令，任何人——包括赵刚和李虎，都无权指手画脚。”陈鑫的目光锐利如刀，“而且，我要自己选人，不要李虎那边的，也不要赵刚的嫡系。”
张干事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我给你三天时间，从普通幸存者里挑人，武器库随时可以去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营地，“明面上，你们三支队伍各司其职，互相牵制；但暗地里……”
他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你得和赵刚联手，把李虎的气焰压下去。必要时，甚至可以……除掉他。”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陈鑫心上。他终于明白张干事的真正打算——所谓的三足鼎立，不过是给李虎看的障眼法，真正的目的是让他和赵刚形成夹击之势，彻底清除这个威胁。
“李虎势力太大，手下都是些沾过血的狠角色。”陈鑫提醒道，“硬来，怕是会两败俱伤，营地经不起折腾。”
“所以才需要你。”张干事走到他面前，声音压得更低，“赵刚的人守规矩，你的人够能打，你们联手，李虎翻不了天。我会在管理处给你们打掩护，只要做得干净，没人会追究。”
陈鑫没立刻答应。他看着张干事镜片后闪烁的算计，突然觉得这个看似温和的中年男人，比李虎更危险。李虎的凶残写在脸上，而张干事的狠，藏在笑里。
“我需要和赵刚谈谈。”陈鑫站起身，“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张干事没反对，只是点了点头：“今晚子时，让他来管理处。就说是我找他对账。”
离开管理处时，夜色已经深了。营地的帐篷区一片寂静，只有哨塔上的探照灯还在转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鑫沿着小路往帐篷区走，心里反复掂量着张干事的提议。
成立第三支队伍，意味着他不再是个普通的守卫，而是真正踏入了营地的权力核心。这能让他和时敬发、杨振平他们更安全，甚至能在营地争取到更多资源，支持刘药师的研究。但代价是，要和赵刚联手，对付李虎——这无疑是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一旦失手，就是万劫不复。
“陈哥？”时敬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和杨振平正蹲在帐篷旁抽烟，显然是在等他。
“没事。”陈鑫走过去，接过时敬发递来的烟，“张干事想让我牵头，成立第三支守卫队。”
时敬发和杨振平同时愣住。
“第三支？”杨振平压低声音，“他想让你跟赵刚、李虎三足鼎立？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不止。”陈鑫吸了口烟，尼古丁的辛辣让脑子更清醒，“他还想让我和赵刚联手，除掉李虎。”
时敬发的脸色瞬间变了：“疯了？李虎那伙人跟狼似的，硬拼我们讨不到好！”
“张干事会提供支持，武器、物资，甚至管理处的掩护。”陈鑫弹了弹烟灰，“他说，李虎野心太大，再不管，迟早会毁了营地。”
杨振平皱起眉：“那赵刚能同意？他跟你又不熟，凭什么信你？”
“这就是我要和他谈的。”陈鑫掐灭烟，“子时，我去管理处见他。”
子时的管理处，煤油灯比晚上更暗了些。赵刚穿着迷彩服，坐在张干事对面，手里捏着个搪瓷缸，指节泛白。当张干事说出让他和陈鑫联手的提议时，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
“张干事，这……”赵刚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跟他才认识几天？而且，除掉李虎，这要是传出去……”
“没人会传出去。”张干事打断他，“只要你们做得干净。李虎私藏物资、勾结外人、甚至故意让守卫送死，这些账我都记着，真要闹到明面上，他也站不住脚。”他看向刚走进来的陈鑫，“你们俩谈谈吧，我回避。”
张干事走后，屋里只剩下陈鑫和赵刚。煤油灯的光在两人之间跳动，气氛有些尴尬。
“你想怎么干？”赵刚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警惕，却没有敌意。显然，他也清楚李虎是个毒瘤，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除掉他。
“明面上，各守各的岗位，互不干涉。”陈鑫坐在张干事刚才的位置，语气平静，“暗地里，共享情报。李虎的人有什么动作，你告诉我；我的人发现异常，也会通知你。”
“就这？”赵刚挑眉，“这能叫联手？”
“现在还不能动他。”陈鑫道，“他的势力太大，硬拼只会让营地动荡。我们要做的，是收集他的把柄，一点点削弱他的力量。比如，他私藏的物资藏在哪，他手下的人干了哪些违反营地规矩的事……”
赵刚的眼睛亮了亮。他当了这么久的守卫队队长，手里或多或少掌握着一些李虎的黑料，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用。如果能和陈鑫联手，这些黑料或许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知道他在东边的废弃仓库里藏了不少好东西。”赵刚压低声音，“还有，上次去南边搜物资，他故意让我的人走在前面，当炮灰，这事我一直没证据。”
“证据我来想办法找。”陈鑫点头，“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的行踪和习惯。”
赵刚看着陈鑫，这个年轻人不仅身手好，脑子也很清楚，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他突然觉得，和这样的人联手，或许真的能除掉李虎这个祸害。
“好。”赵刚伸出手，“我信你一次。但要是让我发现你跟李虎有勾结……”
“你可以先杀了我。”陈鑫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掌都很粗糙，带着枪茧和老茧，握在一起时，竟有种莫名的默契。
离开管理处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陈鑫和赵刚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谁也没说话，但彼此都清楚，一个秘密的同盟已经形成。
回到帐篷区，时敬发和杨振平还在等着。看到陈鑫点头，两人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怎么办？”时敬发问。
“挑人，练兵，”陈鑫看着东方泛起的微光，“让张干事看看，我们这支队伍，到底值不值得他赌。”
晨光渐渐洒满营地，帐篷区升起袅袅炊烟，孩子们的笑声隐约传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涌动。三足鼎立的局面即将形成，而陈鑫和赵刚的秘密同盟，像一把藏在暗处的刀，随时准备刺向李虎这头猛虎。
陈鑫知道，真正的较量，从今天才刚刚开始。他抬头望向守卫队的方向，那里，李虎的帐篷还紧闭着，像一头蛰伏的猛兽，不知道即将到来的风暴。而他，将是掀起这场风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