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他娘的究竟是啥本事?”
陈平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长矛不知不觉握得更紧,手心沁出汗水。
他亲眼看到,一个三人小组利用一道狭窄的沙沟掩护,如同鬼魅般接近。
利用短弩齐射压制,然后迅猛扑上近身格斗,竟将二十余名试图结阵抵抗的蓝方士兵逼入死角。
蓝方士兵手中精钢打造的长刀,在红方小组灵活诡异的走位和精妙的配合面前,竟显得笨拙而无力,如同摆设。
夕阳将无垠的沙海染成一片赤金时,演武场已是一片狼藉。
蓝方士兵丢盔弃甲,垂头丧气,两千人的队伍,被六百红方追得溃不成军,完全失去了建制。
许多蓝方将士无奈地扔下武器,高高举起双手,脸上混杂着沮丧、震惊和一丝尚未散去的迷茫。
王猛推开搀扶的亲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沙尘,走到萧凌云面前,声音嘶哑却透着彻底的服膺:
“将军!俺们……彻底服了!心服口服!您这些翰林学子是真有本事啊!”
“这仗打得……憋屈,但输得不冤!将军,让翰林先生们也教教我们吧!”
他身后的蓝方士兵纷纷附和,望向那些青衫学子的眼神,已从轻视变成了灼热的渴求。
第一次瀚海红蓝对抗,最终以红方压倒性的胜利收场。
萧凌云微微抬手,示意喧嚣到此为止,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每一个将士脸上停留片刻。
“从今日起,瀚海关每岁秋分,皆行红蓝演武。红方必用新策,蓝方则需竭尽全力,模拟当世最强妖蛮战法。”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垂头丧气的蓝军身上,沉声说道:“今日红方之胜,非独在奇技淫巧,更在谋与合。谋定后动,知彼知己;合众之力,如臂使指。”
“尔等需谨记!兵者,诡道也!非仅恃匹夫之勇,筋骨之力。”
此刻的瀚海关,青衫与铁甲交相辉映。
那些曾经被轻视的翰林院学子,如今已是将士们心中的活沙盘。
每当夕阳染红城墙,总能看到士兵们围着学子请教战术,而红蓝演武的旗帜,则在城头猎猎作响。
萧凌云站在城楼之上,看着麾下将士摩拳擦掌的模样,满意一笑。
西北边疆这盘棋,他已落下了最关键的一子!
倘若妖蛮大军他日再犯,瀚海关必将给予其迎头痛击。
同时随着翰林学子将理念传播出去,深入西北边军每一个人心中时。
这支西北军转换来的凌云卫在将来,将会是他对抗镇北侯府数十万大军的最强之刃。
萧凌云更是身先士卒,嚼沙砾粗粮同甘共苦,烈日下持重槊亲身示范标准动作,寒风中擎巨盾详释受力要诀。
其行其言,皆为练兵备战、生死与共之楷模。
练即战、考即胜、胜于战的理念灌注下,这支曾被鄙为累赘的边军,气质悄然蜕变。
往昔,妖蛮斥候在关外肆无忌惮,虐杀落单士卒如屠猪狗。
今朝,瀚海军的精干侦搜小队按预定计划巡逻归来,鞍侧开始不时悬有狰狞污血的首级。
伏击战在矮丘后猝然爆发。
一名由指挥使辅助的老兵什长,带领着最精悍的前锋小队,如同蛰伏的沙蜥般悄无声息地潜入预设阵地。
目标很快出现——
一支五人妖蛮游骑,毫无戒备地踏入这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坟场。
风中,指挥使的手势就是无声的军令。
当他手中令旗猛地斜劈而下,身旁鼓手的节奏瞬间变得狂暴!
如同被无形皮鞭抽打,早已绷紧神经的老兵什长从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起!”
刹那间,战局骤变。
持盾的老卒如决堤的怒浪,狠狠地迎面撞向还未反应过来的蛮骑。
两侧,长矛手矫健的身影几乎同时扑出,矛尖闪烁着死亡的寒光,精准如毒蛇探信,狠辣地刺入马背蛮兵的小腹、脖颈。
更骇人的是数名刀手,竟如滚地葫芦般贴上地面,雪亮的刀刃带着呼啸的风声,专斩那粗壮的马腿!
妖蛮惊恐的嘶叫刚刚溢出喉咙,便被兵器撕裂皮肉的闷响、骨头的断裂声以及同伴垂死的哀嚎无情淹没。
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战斗短促如电光石火,前后不过十息,沙丘间便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利刃归鞘的摩擦声。
老兵什长喘着粗气,用豁口的战刀麻利地割下妖蛮头领那颗须发狰狞的首级。
他随手抹了把脸上那黏稠发烫的污血,咧开嘴,对着身旁那位初经战阵,面色紧绷的年轻指挥使露出一口黄牙,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快意与对战术的由衷赞叹:
“指挥使那套盯三打一,留眼观六路的路数,真他妈好使!一刀剁三个,眼睛还得扫着另外俩,操他娘的,不过真痛快!”
这场利落的伏杀,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沉寂的瀚海军中激起层层涟漪。
目睹或听闻的士兵们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目光灼灼,纷纷请缨出战。
陈平麾下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凌云卫老卒,如今只要带领侦察队出关,后面必定缀着越来越多眼睛放光、攥紧刀把的瀚海士兵。
一个个巴巴地想要跟着这帮“活阎王”学本事,在血与沙的实战里磨快自己的爪子。
捷报渐渐不再是稀罕物。小到零散斥候伏尸沙丘,大到妖蛮精心设置的前哨与暗藏补给点被彻底拔除、炸毁……
那些不信邪,狂妄地试图深入沙海捕捉瀚海活口的妖蛮游骑,最终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如同被黄沙无情的吞噬。
一种微妙的变化悄然发生。
战场如同巨大的棋盘,那感知风云变换的“眼”和对弈先手的“权”,正在不动声色地易主。
瀚海关外三十里,这片曾被妖蛮视作狩猎场的戈壁,正一点一点,化为吞噬他们的死亡禁区。
一套无形而犀利的体系锋芒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