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从军,非只为一餐饱饭!戍卫边关,保境安民,护我父母妻儿!此乃大义!”
“令行禁止!军纪如铁!战场之上,信任袍泽,便是护住自己的性命!”
“夫战者,勇气也!更需智慧信念!心存正道,则虽泰山崩于前,亦能色不变!”
日复一日的浸染、点化、磨砺。
那些原本或粗豪、或质朴、或带着点油滑懈怠的面孔,眼神一天天变得沉凝,眉宇间渐渐凝聚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昔日听到锣响便可能涣散的队伍,如今静立时如林,行进时有风,即便听到远处的号角烽烟,也无人再轻易骚动。
那蓬勃的精神之火,那钢铁般的意志力,正从这简陋的皮甲与粗粝的武器包裹之下,勃然欲出。
蓝方兵将时常举着寒光闪闪的玄铁盾牌,对着只有轻甲护身的红方军士大声嘲笑:
“喂,红方的小子们!别光顾着在地上画道道了,对抗演练的时候可别吓尿了裤子,哭着找娘!”
红方军士大多沉默以对,或只回以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更专注于在沙地上反复推演,练习翰林学子传授的战术,体会着如何三人成组,如何交替掩护,如何在看似混乱的移动中,保持整体的呼应。
十日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悄然流逝。
萧凌云眼见双方磨合渐熟,旋即宣布第一次瀚海红蓝对抗,在沙海展开。
蓝方两千将士顶盔贯甲,手中的精钢弩箭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巨大的玄铁盾连成一片移动的钢铁城墙,踏着沉重的步伐,如墙般向前推进,每一步都卷起黄沙。
反观红方,六百军士身着轻便皮甲,腰间悬着令旗与号角,看似松散地分布在起伏的沙丘之后,如同蛰伏的群狼。
数位翰林学子则聚在一起,俯身看着一张铺在沙地上的手绘沙盘,低声交流。
“张兄,”杨天真的首徒林殊文指着沙盘上一处隆起的标记,对身旁的学子低声道:
“你带第一队绕到东侧那座最高的沙丘后隐蔽,待蓝方主力过半数进入这片洼地,”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线。
“以三枚响箭为号,切入其侧翼。切记,用三三制,三人一组交替掩护,不求杀伤,只求割裂其阵型,使其首尾难顾。”
那被点名的学子郑重点头,抱拳领命,转身时腰间的《孙子兵法》竹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陈平作为红方一员,此刻正半蹲在沙丘后,用粗糙的手背擦着额角的汗珠,望着远处那堵缓缓压来的钢铁城墙,忍不住小声嘀咕:
“三三制……三人一组?这听着跟耍猴戏似的,真能顶住那些铁疙瘩的冲撞?”
正午时分,蓝方的战鼓如雷鸣般轰然擂响,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陈平看到蓝方主将王猛猛地挥刀向前,发出震天的怒吼:“杀!!!”
两千步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轰然涌向红方看似薄弱的阵地。
林殊文站在高处,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蓝方的推进路线,就在蓝方前锋踏入预定区域的刹那,他手中高举的令旗猛地挥下!
刹那间,红方那看似松散的阵型骤然“活”了。
六百军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分成数十个灵动迅捷的三人小组。
如同无数条灵蛇,倏忽间钻入起伏的沙丘沟壑之中。
陈平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便被同组的老兵一把拽住胳膊:“跟上!”
他本能地跟着小组在沙丘间左冲右突,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同伴急促的呼吸。
明明前一刻还看到敌人黑压压的阵线扑面而来,下一刻,视野中竟只剩下被切割开的,各自为战的零星蓝方士兵。
蓝方士兵引以为傲的盾墙阵型,在复杂地形和红方小队的灵活穿插下,被迅速肢解。
“放箭!”
蓝方阵列后方的弩手指挥官焦急下令。
一阵密集的箭雨呼啸而出。
然而,红方士兵利用沙丘的掩护和“三三制”小组的快速移动轨迹,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多数羽箭只徒劳地深深扎进松软的沙丘里,扬起一片片黄尘。
林殊文在高处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态势,看准蓝方主力已大半陷入洼地,阵型因追击红方小队而略显拉长散乱时,猛地吹响了腰间悬挂的牛角号。
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在沙海上空回荡。
东侧那座最高的沙丘后,如同变戏法般,突然杀出百余名红方军士!
他们同样三人一组,前组矮身架起临时加固的轻盾,后组挺起长矛或举起短弩。
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精准而凶狠地刺入蓝方侧翼最薄弱的连接处。
陈平正挥舞令旗,试图收拢身边被冲散的几十名部下。
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队伍已被数支红方小队穿插分割成互不相连的数块!
彼此呼喝声近在咫尺,却被红方小队死死隔开,无法汇合。
“迂回……包抄!他们这是想直接偷老家啊?”
陈平看着几支红方小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默契,绕过正面战场,直扑蓝方后阵存放辎重和指挥旗的位置,惊得目瞪口呆。
他所熟悉的战争,是排成密集队列,正面硬撼,刀刀见血。
何曾见过如此“不成体统”,却犀利无比的打法?
却见高处的林殊文,手中令旗不断变换着方向和节奏,时而高举,时而平挥,时而交叉。
下方的红方各组仿佛他延伸的手臂,如臂使指。
时而如毒蜂聚拢猛刺一点,时而如水银泻地四散开去。
将蓝方庞大而笨重的队伍玩弄于股掌之间。
另一支红方三人小组,巧妙地利用一个巨大的沙窝,成功绕到了蓝方后阵。
一名身材略显单薄,但眼神明亮的翰林学子迅速掏出一面红底黑纹的小旗,朝着不同方向果断地挥舞数下。
不远处散开的三个红方小组立刻心领神会,如同收到指令的猎犬,猛然变向加速。
从三个方向朝蓝方后阵一处指挥点合围过去,瞬间将那里十余名负责旗语的蓝方士兵“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