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
女帝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沉沉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在胡说什么?!”
随着这句低喝,整个大殿所有侍立的宫人内侍,都本能害怕的跪下。
那两名原本准备钳制季微语的侍卫,在接收到女帝眼神的瞬间,立刻调转了方向,一步步逼向跪在地上的苏樱。
然而,就在他们动身的同时,另一侧的侍卫并未停歇。一只手再次伸出,试图强行掰开季微语的手指,将失去意识的顾言欢夺走。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顾言欢衣角的刹那——
季微语地拔下了发髻间仅存的那支素银簪子。
“谁敢碰她。”
“我就杀了谁。”
“陛下!”苏樱见状,心知这是最后的时机。
“陛下!!殿下的脉象已然大乱,那股邪气它正沿着经脉逆行而上,若一刻钟之内不以金针刺穴、辅以汤药清创,一旦邪气攻心,心脉尽毁,届时就算是大罗金仙亲临,也断无回天之力了!”
“您真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舍弃您在这世上……唯一的亲生骨肉吗?!”
“唯一的亲生骨肉”……狠狠地砸在了女帝的心房之上。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顾言宁那张与顾言欢七分相似,却早已冰冷的脸。
如今,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也要因为她的猜忌与权衡,在她眼前走向死亡吗?
那双掌控了天下二十年的手,在龙椅的扶手上收紧,金丝龙纹硌得她指节生疼。
良久,从女帝发出了声:
“……救。”
“立刻将皇女移至偏殿!全力救治!若有任何差池,提头来见!”
女帝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冷硬,她将视线转向季微语。
“季微语,至于你,就在这大殿之外给朕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起来!”
季微语却仿佛没有听到后半句,她怀抱着渐渐冰冷的顾言欢,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
“臣妾,遵旨。”
“但臣妾要亲眼看着殿下被安全送到偏殿,亲眼看着苏医官开始施救。”
最终,女帝疲惫地挥了挥手,选择了默许。
几名手脚麻利的宫女与侍卫立刻将顾言欢从季微语怀中抬起,移至一张柔软的软榻之上。
季微语在失去怀中重量的那一刻,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强撑着一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她踉跄着跟在软榻之侧。她的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握着顾言欢从软榻边缘无力垂落下来的那只手。
凝心偏殿殿门在他们进入后就紧紧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而季微语,就被隔绝在那扇门外。
她依言,直挺挺地跪在了殿外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夜风呼啸,肆无忌惮地吹拂着她那身早已被冷汗浸湿的单薄衣衫。膝盖下的石板,寒气透过布料,无情地侵蚀着她的骨髓,痛楚早已麻木。
可她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那扇紧闭的殿门之后。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苏樱端着一盆殷红的血水,快步走出。
在经过季微语身边时,她脚步微顿,身子巧妙地一侧,用自己的身体和宽大的衣袖,恰好挡住了远处廊下那些监视的宫人的视线。
“是‘蚀心散’。”
“潜伏期最多不超过两个月。我方才冒险深探殿下脉象,可以断定,下毒的时间,就在殿下动身前往北境之前!”
北境之前!
她立刻想起了顾言欢在彻底昏迷前,在她耳边吐出的那句含糊不清的话。
“她提到了香……”
“她说……是三皇子的香。”
“果然是‘九霄凝神香’!我早该想到的!此香本身无毒,甚至有静心安神之效,皇室宗亲多有使用。但它却是引动‘蚀心散’毒性的唯一药引!此毒设计之精巧,用心之歹毒,简直闻所未闻!陛下……陛下她赏赐此香给殿下,她一定知道这毒!她知道!”
季微语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沉入了深渊。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真相。
季微语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强行咽下。
就在这时,殿内忽然传来一名小宫女惊呼。
“啊——!”
听后,苏樱赶紧回到殿内,当她再次出现在季微语面前时,嘴唇哆嗦着,几乎无法组成完整的句子。
“王妃……殿下她……她方才醒了一下……”
季微语她不顾一切地从地上爬起,双腿的麻木与剧痛让她一个踉跄,险些再次摔倒。
但她顾不上了,冲入殿内。
床上,顾言欢双目依旧紧闭,但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若非胸口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起伏,她与一具尸体无异。
“她说什么了?!”
季微语几乎是扑到床边,双手颤抖着握住顾言欢那只冰冷得吓人的手,声音里带着濒临崩溃的哀求。
“她……到底说了什么?!”
“殿下……殿下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动……手……’”
“然后……然后就……就再也没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