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共享公寓彻夜亮着灯。三玖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摔碎屏幕的旧手机,指腹被玻璃碴划破了也没察觉。二乃在旁边来回踱步,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就知道林薇那贱人不安好心!我现在就买机票去大阪,撕烂她的脸!”
“二乃……”三玖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眼泪早就流干了,眼眶红得像浸了血,“他……他会没事吧?”
她不敢想视频里的画面——丁子轩无力的挣扎,林薇得意的笑,还有那句像淬毒的针一样扎进心里的话:“他现在是我的人了。”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花的电话。三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划了好几次才接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花姐……”
“三玖,你冷静点。”一花的声音也很疲惫,背景里能听到医院的消毒水味,“丁子轩没事,只是药效还没退,在输液。警察已经把林薇带走了,具体情况还要等他醒了再说。”
“他……他醒了会记得吗?”三玖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侥幸,像抓住救命稻草。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三玖以为信号断了,才听到一花艰涩的声音:“医生说……他可能会记得一些片段。三玖,对不起,我没能拦住……”
最后一丝希望像被踩碎的玻璃,彻底散了。三玖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了整晚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像被遗弃的小猫,呜咽得让人心疼。
二乃冲过来抱住她,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哭什么!又不是你的错!是丁子轩混蛋!是林薇那个贱人!等他回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话虽如此,她抱着三玖的手却在发颤——她比谁都清楚,有些伤害,不是一句“不放过”就能抹平的。
【病床上的空白与碎片】
大阪的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丁子轩在第二天中午醒来,头痛得像要炸开,喉咙干得发疼。他眨了眨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记忆像被揉碎的纸,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你醒了?”一花坐在床边削苹果,眼底有浓重的黑眼圈,“感觉怎么样?”
“一花姐?我怎么在医院?”丁子轩撑着想坐起来,却被浑身的酸痛拽回床上,手臂上的针眼隐隐作痛,“林薇呢?昨晚……”
提到“昨晚”两个字,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混乱的片段:林薇凑近的脸,刺鼻的香水味,自己无力的挣扎,还有……三玖在视频里惨白的脸。
“三玖!”他猛地坐起来,动作太急扯到了输液管,手背上的针头立刻鼓起个包,“我要见三玖!我要跟她解释!”
“你先冷静点!”一花按住他,把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警察来过了,林薇承认下药,但具体细节……你不记得了吗?”
丁子轩的手猛地攥紧床单,指节泛白。他拼命回想,却只有一些模糊的感官碎片——皮肤相触的黏腻,林薇在耳边的低语,还有自己反复念着的“三玖对不起”。这些碎片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
“我……”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不记得完整的……但我知道,我对她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他不是在说林薇,而是在说三玖。那个把全部信任交给他的女孩,那个在视频里看着他被夺走却无能为力的女孩,此刻该有多绝望?
“手机……我的手机呢?”他掀开被子想下床,却被一花拦住。
“屏幕碎了,我让助理去修了。”一花的声音很轻,“三玖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丁子轩的动作僵住了。怎么说?说“我被下药了,不是故意的”?说“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这些话在三玖的眼泪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精准地缝合0.1毫米的血管,却在昨晚,没能推开那个伤害她的源头。
“我对不起她。”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红了,“我答应过会保护好自己,会……”
“现在说这些没用。”一花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先养好身体,等回去了,好好跟她解释。三玖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会懂的。”
丁子轩没接苹果,只是望着窗外。大阪的樱花还在落,像一场无声的哀悼。他知道,一花说的“懂”,只是安慰——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愈合。
【迟来的归家和沉默的对峙】
三天后,丁子轩回到了东京。他瘦了很多,眼下有浓重的青黑,白衬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推开公寓门时,三玖正坐在料理台边,背对着他,手里捏着块没成型的抹茶面团,反复揉捏着,面团被捏得不成样子。
“三玖……”丁子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玻璃渣。
三玖没回头,只是捏面团的力道更重了,指关节泛白。料理台很安静,只有面团被挤压的闷响,像压在两人心头的巨石。
二乃从卧室里出来,看到丁子轩,眼睛瞬间红了,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想砸过去,却被三玖拦住。
“让他进来。”三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二乃狠狠瞪了丁子轩一眼,转身进了卧室,摔门的声音震得墙壁都在颤。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丁子轩站在玄关,换鞋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目光始终黏在三玖的背影上,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三玖终于转过身,手里还捏着那块不成形的面团。她的眼睛很肿,显然哭了很久,却没有再掉眼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你想说什么?”她问,声音平得没有起伏。
“三玖,对不起。”丁子轩往前走了两步,想伸手碰她,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那个动作像根针,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对不起?”三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丁子轩,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被下药了,我……”
“我知道。”她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崩溃,“一花姐都告诉我了!可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和她……还是……”
她的话说不下去,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砸在面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丁子轩的心脏像被生生剜掉一块,疼得无法呼吸。他想解释那些混乱的记忆,想告诉她自己脑海里全是她的名字,却发现所有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红得像兔子,“但我发誓,我对林薇没有半分感情,我心里只有你,从来都只有你。”
“心里有我?”三玖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破碎的嘲讽,“心里有我,会让别的女人碰你吗?心里有我,会让我在视频里看到那样的画面吗?丁子轩,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被她……被她……”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抓起桌上的抹茶粉,狠狠砸在他身上。绿色的粉末像雪一样落在他的白衬衫上,狼狈不堪。
“你走。”她背过身,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丁子轩站在原地,浑身僵硬。抹茶粉的苦涩味钻进鼻腔,像他们此刻的处境,苦得让人窒息。他知道自己不该走,却又怕再逼她,只能艰难地开口:“我在隔壁房间,你……你想找我随时都在。”
他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陶瓷破碎的声音——是三玖把他最喜欢的狐狸马克杯摔了。
回到房间,丁子轩靠在门板上,终于忍不住滑坐在地。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温柔地拂过她的发,曾紧紧地抱着她,此刻却像沾了洗不掉的污点。
窗外的樱花还在落,飘进房间的缝隙里,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无法投递的歉意,苍白而无力。
【无法缝合的伤口】
接下来的几天,公寓里像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冰。三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必要的课,几乎不出门,料理台蒙上了一层薄灰,再也没有飘出抹茶的香气。
丁子轩每天都会做好饭菜,放在她门口,却从来没被动过。他知道她在绝食,却不敢去敲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房门,像看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二乃偶尔会出来给他带点吃的,语气依旧冰冷:“你别指望三玖会原谅你。换作是我,早就把你剁了喂狗了。”
丁子轩只是沉默地听着,把她带来的便当吃得干干净净——他必须活着,必须等三玖愿意听他说话的那天。
一周后,三玖终于走出了房间,却径直收拾了行李。
“你要去哪?”丁子轩冲过去拦住她,心脏狂跳。
“搬回宿舍住。”三玖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像结了冰,“这里太挤了。”
“我搬出去!我马上搬出去!”丁子轩慌了,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三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只爱你一个人。”
“丁子轩,”三玖轻轻挣开他的手,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看到了那些画面,听到了那些话,我忘不了。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林薇在你身上……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些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丁子轩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站立。他终于明白,有些伤口,不是靠爱就能缝合的。
二乃帮三玖拎着行李,经过丁子轩身边时,冷冷地说:“你好自为之。”
门被关上的瞬间,丁子轩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料理台上那盆枯萎的薄荷,那是三玖亲手种的,说他熬夜看文献时,闻闻薄荷味会清醒些。
现在,它死了。
窗外的樱花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无数双伸向天空的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丁子轩走到料理台边,拿起那块被三玖捏得不成形的抹茶面团,放在鼻尖闻了闻,只剩下苦涩的味道。
他知道,这场由林薇掀起的风波,最终留下的伤口,不止在他和三玖之间,更在彼此最信任的地方,划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而愈合的日子,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