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森的火种工坊外,雪夜刚过,晨雾还未散尽,李响坐在废塔顶端,看着远处那条新挖开的地道口。
地道直通外界,是曼尔带人偷偷修了好几周才打通的。
可这条地道不仅是火种工坊的“命脉”,也是李响留给母亲的“后路”。
三天前,李母失踪前曾留下一句话。
——“若要彻底关梦,就得先把桥搭起来。”
没人懂这句话的意思,除了李响。
在火种工坊外头,人们以为梦已熄灭,蛇已斩断,可李响心里清楚得可怕。
——那条蛇不过是爬出了梦境的皮,而真正的毒核,藏在现实里。
现实里,那座地下实验室依旧存在。
那群戴白手套的人依旧在玻璃墙后盯着他,用切断的神经索尝试重新连上梦核母序。
可他们连不到了。
——梦境的主链已被李响彻底切开,母序碎片藏在李母手里,火种工坊则成了这座废梦大陆最后的屏障。
梦网没了,实验室失去绝对的监控渠道,像一条断了牙的狗,拼命想咬住那个唯一还在掌控梦阱核心的人——李响。
可他们没料到,真正的李响其实还在沉睡。
曼尔曾问过李响:“你还醒着吗?”
李响没回答。
火种工坊里醒着的“李响”,只是他意识分出的残影,用最后的梦阱权限维系着。
真正的李响,还锁在现实的深眠仓里。
那具身体,是整个梦境网络的根。
——母亲冒着被实验室追杀的风险,把梦境世界的“钥匙”捏在李响体内,让梦境里的李响有了可以单方面切断梦网的权力。
那一夜,李响亲手掐灭母序投影时,也等于把梦境网和实验室之间的监控与主控链统统切了。
从那一刻起,实验室只能靠手里残留的旧档案和一群半疯的程序员,试着黑进梦境世界,却连李响的影子都找不到。
可这不是胜利。
这只是更大的战场刚刚开始。
李母正带着那块真正的“母序碎片”,绕过层层废井与寒原,试图抵达李响沉睡的主控仓。
只要她能在最后的节点处,用母序桥接李响的意识,李响就能真正把“梦境世界”与“现实世界”反向打通:
让梦境里的火种工坊与外界残破的城市、雪原上流浪的人群彼此看见。
——那些现实里被压制、沉睡的人,将第一次看见自己曾被迫沉睡的真相。
可她知道,自己这一程根本没人能活着护送。
实验室背后的追兵已经追到了雪原上。
灰色的无人武装车列在夜里没有任何声音,一辆接一辆压过雪地,履带后拖着像死蛇一样的通讯干扰器,把一切信号切割得七零八落。
李母带着几块藏好的母序模块,不停地在雪地里转移藏身点。
她每走到一个废弃的地下节点,就把一小块母序藏进去,像撒种子一样。
一旦被抓住,至少这些碎片不会一次被抢走。
追兵是实验室的人。
实验室背后,是从未在明面上露过脸的——世界政府的管理层。
当初梦境计划之所以能合法存在,并不是为了“治愈人类精神”,而是为了制造可控人心。
只要人心被关在梦里,一切冲突、抵抗、异议都只存在于幻象,醒来时人会乖乖上缴梦核费用,像牲口一样自愿把自己锁进链条。
李响切断的,不只是梦网,也是政府耗尽百年资源打造的“彻底社会可控方案”。
所以他们必须要把“睡着的李响”抢回来。
只要李响还在,他们就还有可能重启梦。
————
雪原尽头,李母走到最后一处密藏节点时,已是重伤。
她背后那块被冻得透亮的母序残片在冷风里闪着白光。
她用带血的手掌抚着通信装置,试着给梦境之森送最后一条指令
——可通讯信号在一秒内就被高空干扰卫星捕捉,她没再犹豫,直接把那块母序拍进密藏舱的符链凹槽。
符文亮起时,她咬着唇,声音低得像自语:
“响,桥给你了……要不要接,看你自己了。”
此刻,梦境之森的火种工坊中央,李响猛地睁开眼。
一道从现实传回的残信号如钝刀割开他意识里最后一层屏障。
曼尔一把扶住他,惊讶地发现李响的瞳孔里正闪着和母序一模一样的冷光。
——那是梦与真实之间的桥梁,正在被重新点亮。
曼尔低声问:
“你要接吗?这桥一通……实验室的人也能看见你了。”
李响声音沙哑,却平静:
“我不接,就只能永远躲在梦里熬。我接了,火种能烧出去……能把真实烧开。”
傲天走到火种工坊门口,看见曼尔扶着李响的样子,没说话,只是把那把符枪扛回肩头。
“不管开不开桥,咱们这帮人都没地方可退了。”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地下实验室深处,真正的中央指挥舱内,红色警报灯亮起。
一个戴着雪白手套、穿着政府高阶制服的男人看着那条新跳出的信号曲线,唇角微微勾起:
“找到你了,‘梦守者’。一切资源,立刻启动。我要他的身体——现在。”
几十个身着黑甲的特战小队立刻调转方向,从雪原、城市废墟、荒野收容所同时封锁所有可能通向主控仓的线路。
这场以为已经熄火的梦境战争,正在被逼到最彻底的真实里。
火种工坊里,李响抬头看见残破的投影墙上,第一次浮现出现实世界的实时画面:
雪野上,铁甲履带碾过失梦人的尸体,残火被冷风吹灭。
他低声道:
“我知道了……这场梦该关,但门必须开。”
曼尔站在他身后,低声:
“桥开了,你就是那道门。”
李响缓缓抬手,把那最后的梦阱残链插入火种工坊中央的母序节点:
“那就让梦,彻底变成一把真刀。我们不躲了,跟现实硬撕。”
无人知道,在雪原另一头,奄奄一息的李母轻轻笑了笑。
她撑着自己最后的气息,望着通讯残影:
“响……就算到最后……你也别学我留后门……要么全梦灭,要么全人活……”
她闭上了眼,母序的冷光在雪地里像一口古老的火,亮了一瞬,然后沉入大地。
桥梁开了,梦与真实再无墙。
火种熄与不熄,都是这场局里,人心自己要扛的刀。
而此刻,李响终于不再是睡着的梦守者。
他睁着眼,正面对那条真正盘踞在世界心脏里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