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尖断了,我把它扔进墙角的废纸篓,指甲缝里还沾着炭灰。工人们正把新运来的钢架一根根立起来,北侧那片空地已经划好线,排水沟的位置也标得清清楚楚。我刚直起腰,就看见李商人从厂门口快步走来,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边角被汗水浸出深色印子。
他没说话,直接把纸包往洗菜台上一放,打开一角。里面是半袋切好的瓜条,颜色偏暗,表面浮着一层浑浊的油光。包装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云田同源香辣脆瓜”,落款是个陌生字号。
“瑞丰昨儿退了一单。”他声音压得很低,“不是冲我们,是这玩意混进了他们的货流。采买管事尝了一口就吐了,说腌得不透,还带酸馊气。”
我伸手捏起一块,指腹蹭过断面。自家的脆瓜条腌足四十八个时辰,肉质紧实有弹性,这一块却软塌塌的,轻轻一掐就渗水。我把样品放进小碗,倒了些清水泡着,转身调出系统界面,指尖在“竞品溯源模拟”上点了下去。
十点能量值瞬间归零。三分钟后,地图上跳出三个红点,分别落在邻镇的三家作坊。其中一家还是赵财表亲开的磨坊改的临时加工点,设备简陋,连基本的温控都没有。
“他们学了个壳。”我说,“发酵靠天,杀菌靠晒,连原料都不分级。这种东西撑不过半个月就会自己烂在市场上。”
李商人靠着墙,袖口卷到手肘:“可现在已经有两家酒楼问起‘同源工艺’的事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费劲立起来的规矩,反倒成了别人贴牌的招牌。”
我盯着那碗泡着的仿品,水已经开始发白。真正的壁垒从来不是流程公开,而是别人抄不走的东西——比如系统给的恒温发酵模型,比如灵泉灌溉带来的天然保鲜性。
中午饭送来时,顾柏舟站在厂房外等我。他提着食盒,肩头落着一层灰,显然是刚从石料堆那边过来。我把两人都叫到角落的小桌旁,翻开三本册子。
第一本是醉春楼近二十日的订单记录,复购率稳定在九成以上;第二本是从集市摊贩那里悄悄收来的反馈纸条,上面写着“仿品吃一口就想吐”“颜色看着像,嚼着一股霉味”;第三本是我昨晚重新算过的成本结构,深加工环节的实际利润比初加工高出整整五十三文。
“他们拼价格,我们就拼品质。”我指着第三本里的数据,“只要核心客户还在我们手里,仿得越热闹,越能帮我们教育市场。但现在必须往前再迈一步——我要解锁‘风味分子锁鲜技术’。”
顾柏舟眉头皱了起来:“上次建厂花了不少,账上还能撑一阵,但研发要是拖久了……”
“不会久。”我打断他,“这项技术激活要八十个能量值,一旦落地,不仅能提升口感稳定性,还能延长保质期至少三天。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往更远的州府铺货。”
李商人忽然开口:“你打算怎么用?”
“先做一款高门槛产品。”我说,“用七彩番茄和灵香青瓜做低温浸渍果脯,糖度控制在百分之二十二以内,保留原果风味。这种工艺他们抄不来,也没那个设备支撑。”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能量值够吗?”
我一愣。确实,目前账户里只有七十二点,差八点才能启动。常规售卖回血太慢,等不起。
回去翻任务列表的时候,我在一堆已完成项里发现了那条被忽略的提示:【首单深加工溯源成功】——奖励十五能量值,尚未领取。上个月忙着试产,竟忘了确认。
点击领取,数字跳到八十七。我立刻进入技术模块,勾选“风味稳定性增强”与“营养保留优化”两项,按下提交键。界面弹出倒计时:**36个时辰完成本地化适配**。
我松了口气,把消息记进明日工作清单,又额外加了一条:让学徒从今晚开始,每两个时辰记录一次发酵池的内外温差数据。新技术上线后,这些记录会成为调整参数的第一手资料。
天快黑时,顾柏舟进来一趟。他没说话,只是把一件厚外衣披在我肩上,顺手扶正了旁边歪斜的台账架。临走前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新版品控表,低声说了句“别熬太晚”,门就被轻轻带上了。
李商人走之前递给我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三日后验货的时间和人员名单。我收进袖袋,转身去检查刚装好的通风口滤网。风从南面吹进来,带着傍晚特有的凉意,拂过脸颊时有些刺。
我把断掉的炭笔从兜里掏出来,在品控表最下方补了一句备注:“待新技术适配完成后,立即组织首批试产排期。”字写到一半,笔芯再次断裂,墨痕在纸上洇开一小团。
窗外夜色渐浓,厂房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冷柜运转的声音比平时更清晰,像是某种节奏稳定的提醒。我坐在木凳上,盯着系统界面上那根缓慢推进的进度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布料。
隔壁传来工人收拾工具的动静,脚步声由近及远。我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废纸篓,里面躺着两截断笔,还有早上那包仿品的油纸。
明天第一件事,是去田里取一批新摘的七彩番茄,留作试验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