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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太和殿玉磬三鸣,震彻云霄。萧燊冠缀九旒,玄色常服绣东宫徽记,踏上太和殿丹陛时,靴底碾过阶石细纹——那纹路里,似仍浸着谢渊当年溅落的血痕,经冬不凝,历春不褪。御座之上,父皇萧桓垂裳而坐,龙首衔珠垂旒遮其半面,萧燊侍立榻侧,眸中既有东宫储君的锐光,亦藏着承继重任的沉凝。

丹陛列卿,朝服映日如璧。萧桓斜倚于御座侧的软榻,锦被覆身仍掩不住形销骨立,内侍执金杖撑其肩,方能勉强视物。当百官行至殿中躬身行礼,齐呼“陛下圣安,殿下安康”时,他枯瘦的手攥紧了膝上的《民本策》,纸页被指爪掐出细纹——那是谢渊的遗作,当年他亲书“妖言惑主”的朱批旁,已被萧燊补题“忠肃遗珍”四字,墨迹沉厚如铁。

“父皇,”萧燊趋步至软榻前,声如钟磬,“近日朝臣多有奏请,言谢太保忠魂未安,儿臣拟请旨追赠其为‘辅国忠肃公’,入祀忠烈祠,与开国功臣同享香火。”

萧桓喉间滚过一声低笑,药气混着叹惋溢出:“汝终是懂了——朕当年赐他鸩酒,非恨其忠,实恨其权盛难制;今汝追他荣宠,非仅慰其魂,实慰天下士子之心。这《民本策》,朕读了十年,始知‘民为邦本’四字,比权术更重千钧。”他抬手抚过萧燊的冠冕,指腹触到冰凉的旒珠,“谢渊守西北,鞑靼不敢南;疏漕渠,江南无饥年。他的血,沃的是大吴的棠荫,不是朕的权柄——这才是该传的‘薪’。”

殿外日光骤盛,穿窗而入,落在谢渊的旧物——那枚青铜兵符上。兵符置于御案一侧,曾随谢渊平西南、镇西北,如今父皇特许萧燊执掌,触手仍留着沙场的余温。萧桓望着兵符,忽忆起谢渊临刑前的目光,那般澄澈而执拗,直刺帝王心魄:“彼死之日,掷此符于阶下,言‘兵符护民,非护君权’。朕当年怒其悖逆,今方知,这才是社稷之福。你既掌此符,便要记着这话。”

萧燊握紧兵符,指节泛白:“儿臣知父皇深意。传薪非传权术,乃传‘守民’之心——谢太保的漕渠要疏,农桑要兴;他提拔的寒门士子要重,遗策要行。这东宫之位,承的是天下,不是私器。”

萧桓颔首,枯眼望向殿外。檐角的日晷影移,恰指“午时”,那是当年谢渊血溅紫宸的时辰,亦是今日新帝承天的时刻。“朕以权术安一时,汝以忠贤安万世——这薪,传对了。”他咳了两声,却笑得释然,“谢渊的魂,不在牌位上,在你扶起的寒门士子里,在你疏浚的漕渠水里,在这大吴的每一寸棠荫下。”

百官的应答声再次涌起,与殿外的铜铃交响。萧燊躬身退至列中,目光掠过御案上兵符、遗策与玉玺,日光镀上金边。他望着阶下如林的朝笏,忽然明白“御极传薪”的真意:储君承业,传的是权柄,更是忠魂;守的是东宫,更是民心。谢渊的血未凉,萧桓的谋未竭,而他的承继之路,才刚刚开篇。

寒竹

寒云漠漠绕篁林,劲节修筠对素心。

瘦影凌霜枝抱雪,贞姿映月叶鸣琴。

风摇翠玉惊残梦,露浥清阴念旧襟。

每望此君思俊骨,高标长立岁华侵。

隆冬的养心殿,药气与龙涎香缠黏在一起,比往年更显沉郁。萧桓半卧在铺着貂绒的软榻上,枯瘦的手指按在冰凉的鎏金镇纸上,缓缓将摊开的《西北边防图》往萧燊面前推了推。烛火被穿堂风掠得轻轻一跳,恰好照亮图上“雁门关”三字旁那行淡得近乎模糊的朱批——是谢渊的笔迹,笔锋如剑,仍透着当年戍边时的凛冽风骨。“这图你每日要细看,”萧桓的声音裹着病气,却依旧沉稳如磐,“守边的事,满朝文武没人比蒙傲更懂。明日卯时让他入殿,你亲自听他讲烽火台的布防,连了望口的朝向、堡寨的储粮数都要记牢。”

萧燊刚颔首应下,殿外便传来甲叶碰撞的脆响,如寒玉击石。大将军蒙傲一身玄色锦袍踏雪而入,肩甲上沾着的霜花尚未消融,进门时特意顿了顿脚步,怕带起的风雪扰了圣驾。他单膝跪地,甲胄与金砖相触的声响震得殿角铜铃轻颤,声如洪钟:“陛下,西北烽火台已按谢太保旧图增筑十二座,每座台堡都夯土灌铁,可抗暴雪。赵烈参将守关三年,鞑靼探子连边墙的草都不敢碰,上个月还生擒了两名越界的小校。”提及谢渊,蒙傲虎目微微泛红——那位曾在雪夜教他“兵是护民的盾,不是争权的刀”的太保,虽已长眠雁门关下,却仍以一纸遗策护着大吴的万里疆土。

“你总领军政,节制诸路兵马,京营禁军半数都听你调遣,”萧桓看向蒙傲,目光在他鬓角的霜色上停了停,又转眸盯紧萧燊,眼神陡然锐利,“燊儿将来要掌这江山,第一件事便是信武将、固边防。当年谢渊掌兵部时,九边军饷按月足额发放,冬衣都是加厚的狐裘,你要学他这份体恤——蒙傲要粮,户部不能以‘库银未到’推诿;要将,吏部得三日内办妥调令,不许拖沓。”这话刚落,殿外便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尚书令楚崇澜捧着新政章程求见——他总领的尚书省,正是协调军政民政的中枢,新政推行的每一步都离不开他的统筹。

楚崇澜一身青素袍服,衬得面如冠玉,进门时袍角扫过门槛,没有半分声响,尽显文臣风骨。他将装订整齐的新政章程双手呈给萧桓,目光扫过侍立的萧燊时,微微颔首示意:“陛下,盐铁改革已逾半年,周霖尚书刚递来账册,江南盐税较去年增了五成,连偏远州县的盐价都降了三成;选贤令推行后,沈敬之大人已甄别寒门贤才百余人,其中有通水利的江澈,善理财的王砚,皆按谢太保‘不拘出身、唯才是举’的遗训安置妥当。”萧桓逐页翻看章程,指尖抚过“中书省草拟、门下省审核”的鲜红落款,点头道:“孟承绪的笔锋严谨,拟定的政令从无歧义;纪云舟的眼利,能挑出章程里最细微的疏漏,这二人缺一不可。”

萧燊接过章程,指尖抚过“楚崇澜”“沈敬之”“周霖”等熟悉的名字,忽然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这些正一品、从一品的重臣,有武将、有文臣、有理财能手,正是父亲为他铺就的江山梁柱。萧桓似看穿他的心思,捂着唇轻轻咳了两声,内侍连忙递上温水,他漱了口才道:“明日朝会,你代朕主持。让蒙傲先讲边防,再让楚崇澜奏报新政,最后议一议海晨的授官之事——朕要看看,我的儿子能不能接得住这大吴的枢要,能不能镇住这满朝文武。”萧燊躬身应下,垂首时瞥见父亲袖口露出的手腕,枯瘦如柴,忽觉肩上的担子虽沉,却已有了清晰的着力之处。

太和殿的金砖被晨光映得发亮,如铺了一地碎金。萧燊站在龙椅侧阶,一身亲王蟒袍衬得他身姿挺拔,这是他第一次代父主持朝会。阶下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玄色、青色、绯色的朝袍层层铺开,如一幅规整的朝堂画卷,正一品的蒙傲与楚崇澜立在最前,一个甲胄威严,一个袍服儒雅,构成朝堂的坚实底色。萧燊攥紧手中的象牙笏板,笏面的温润触感让他稍稍安心,耳边又响起父亲昨夜的叮嘱:“朝会不是摆样子,是听人心、掌权衡——谁真心办事,谁敷衍塞责,都要听出来、记下来。”

蒙傲出列时,甲叶碰撞声震得殿角铜铃轻响,打破了朝堂的寂静:“启禀殿下,西北鞑靼可汗遣使者入京,愿以三千匹战马换取江南丝绸与茶叶。臣已与兵部秦昭尚书拟定互市章程,其中明确规定,凡三岁以下弱马、伤马,一概拒收;战马需由军兽医官逐一查验,合格后方能入营。”萧燊看向阶下的兵部尚书秦昭,见他身着绯色朝袍,郑重颔首附和,便抬声道:“赵烈参将守关三年,筑台御敌有功,蒙将军可有举荐?”蒙傲眼中一亮,高声答道:“殿下明鉴!赵烈按谢太保旧图筑烽火台,曾以百人击退鞑靼三百骑兵,臣请升其为正三品副总兵,仍守雁门关,以安边将之心。”

蒙傲退下后,楚崇澜随即出列,双手呈上一本蓝布封皮的贤才册:“殿下,吏部沈敬之大人举荐探花海晨。此子出身江南寒门,其父曾受谢太保资助才得入仕,如今他编修的《谢忠肃公全传》初稿已成,不仅梳理了谢太保的遗策,还查核出魏党旧案的三条关键证据。沈大人言,海晨忠直敢言,正合选贤令主旨,可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专司修订魏党罪录。”话音刚落,吏部右侍郎陆文渊便出列补充,声音沉稳:“臣已派专人核查海晨品行,其在江南时曾拒绝地方豪强的重金拉拢,坚持揭发粮商囤粮之事,忠直可嘉,绝无攀附之嫌。”

萧燊听后心中赞许,正欲开口准奏,门下省侍中纪云舟忽然出列,手持一卷封驳奏疏,青袍在晨光中猎猎作响:“殿下三思!海晨虽贤,然其刚入仕途,资历尚浅。按《选贤配套细则》,正七品及以上官职需经中书省草拟任职诏令、门下省审核合规性两道程序,如今孟承绪大人的拟诏尚未呈递,此时仓促授官,不合规制,恐落人口实。”他话音刚落,站在文官队列中的中书令孟承绪连忙出列致歉,躬身道:“臣因修订盐铁续令,涉及江南十州盐场划分,事务繁杂,耽搁了拟诏,今日午时前定当呈递殿下。”

朝会散后,萧燊留楚崇澜与纪云舟入养心殿复命。萧桓听他复述完朝会经过,靠在软榻上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带着病后的疲惫却格外通透:“纪云舟的封驳,比楚崇澜的推行更重要——律法是江山的筋骨,筋骨乱了,江山便要塌。”他看向萧燊,目光灼灼:“你今日主动问起赵烈的举荐,是记着蒙傲的军功,也记着边防的重要;留他们二人问话,是懂了协调三省权责,不让政令出偏差。明日让海晨入殿,朕要亲自考他《民本策》,看看这谢渊的‘传人’,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萧燊躬身应下,起身时只觉肩上的担子虽沉,却因父亲的点拨,多了几分沉稳的底气。

户部衙署的账册堆得比人还高,周霖带着右侍郎方泽,亲自将最核心的盐铁账册呈到养心殿。账册用桑皮纸装订,边角已被反复翻阅磨得发毛,萧桓让萧燊亲手翻看,泛黄的纸页上,“盐课分户管理法”七个苍劲的大字是谢渊的手迹,旁侧是周霖用朱笔批注的明细:“推行半载,江南盐税增五成,其中两淮盐场增收最着;漕运疏通后,粮船日行百里,较去年增三成,京城粮库已储满三年之粮。”墨迹新鲜,显然是刚批注不久。

“谢太保当年力主改盐铁官营,被江南世家联名参奏,骂作‘与民争利’,”周霖声音发涩,想起当年谢渊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模样,“如今看来,他是早看透了旧制的积弊——世家垄断盐场,以十倍高价售盐给百姓,国库却只能收到三成税银,余下的都进了私囊。陛下力排众议用他的策,半年便填了国库的亏空,更让百姓吃到了平价盐,这才是真的‘藏富于民’。”方泽在旁补充,手里捧着漕运路线图:“臣已派专人疏通江南漕运河道,清除了魏党当年故意遗留的暗礁,如今粮船从苏州到京城只需十日,比往年快了近半个月,米价足足降了两成,街头百姓都念着谢太保的好,不少人家都供了他的长生牌。”

萧桓捂着唇轻轻咳了两声,内侍连忙上前为他顺气,他摆了摆手,让刘金取来那个紫檀木匣——这匣子是谢渊当年所赠,上面刻着细密的“民本”纹样,里面盛放着谢渊遗留的《财政策》孤本。“你看这里,”他指着“均税薄赋”一条,墨迹已有些洇散,“谢渊说‘税是民之血,取之有度方长久,用之有道方安邦’。周霖,河南布政使柳恒递来奏报,说他推行的新麦种亩产增三成,惠及十余万农户,户部该怎么奖?既不能寒了实干官员的心,也不能滥赏耗空国库。”周霖早有准备,躬身答道:“臣已与左侍郎秦焕商议妥当,拟免河南今年三成赋税,再从盐税增收中拨银十万两,在开封建农桑学堂,专门传授新麦种耕作技术,让更多农户受益。”

萧燊捧着账册,指尖划过“盐税增收七十万两”的数字,忽然抬头发问:“周尚书,这些增收的银子,除了充入国库、奖励能臣,可否拨一部分入贤才库?海晨昨日入殿时说,江南还有不少寒门士子因凑不齐路费,错过了今年的院试,实在可惜。”周霖眼中闪过赞许,连忙答道:“殿下仁心,正合谢太保‘养贤重才’之意。臣已与徐英阁老核算过,盐税增收中可拨七十万两入贤才库,由陆文渊侍郎统筹管理,不仅供士子读书赶考,还为他们在京城设了‘贤才馆’,管食宿、请先生,绝不让真才实学因贫困被埋没。”萧桓点头称是,语气感慨:“既恤民又养贤,让百姓安居,让贤才出头,这才是谢渊要的‘民本’,也是我大吴的根基。”

正说着,内阁阁老徐英匆匆入殿,手里捧着广东布政使韩瑾的急奏,面色凝重:“陛下,广东布政使韩瑾奏报,南疆土司首领遣子入京,求购盐铁器具,愿以苏木、象牙等特产交换,诚意颇足。但他们拟的合约中有一条‘盐铁不限量供应’,臣觉得不妥——盐是民生根本,铁是军防利器,若不限量,恐被土司囤积,日后生乱。”萧桓看向萧燊,眼神带着考验:“你刚管过财政,说说你的看法。”萧燊沉吟片刻,条理清晰地答道:“盐铁是战略物资,绝不可放任自流。可由兵部、户部联署回复,先核定该土司辖地的人口与耕地数,按‘民需定量、军器管控’的原则,限定每年盐铁交易量,同时派兵部主事赴南疆监督,确保盐铁不流入乱民之手。”萧桓笑了,眼中满是欣慰:“懂得联署制衡,兼顾安抚与防范,长进了。”

西北急报送到养心殿时,萧燊正在偏殿研读谢渊的《边防十策》。急报用火漆封口,上面印着雁门关的军印,墨迹还带着塞北的寒气。赵烈在信中写得详实:鞑靼小股骑兵趁夜越界试探,被烽火台守军及时发现,守军按《边防十策》中“鸣炮示警、两翼包抄”的战术,未伤一兵一卒便将其击退;新筑的堡寨已投入使用,粮草由兵部右侍郎裴衍调度,每座堡寨都储足了半年的粮草与御寒衣物,供应充足无虞。信末还附了一张手绘的堡寨草图,萧燊对比《边防十策》中的图示,发现堡寨的了望口朝向、箭楼位置分毫不差,连马厩的通风设计都一模一样。

蒙傲接到传召即刻入殿,萧燊已将急报与草图在案上摆好,见他进来便起身相迎:“将军快来看,谢太保的堡寨图纸果然管用。”他指着草图上的了望口,语气难掩钦佩:“这里比旧堡的了望口抬高了三尺,还加了琉璃窗挡风避雪,能多望出三里地,鞑靼的动静一览无余,再也藏不住踪迹。”蒙傲俯身细看,目光落在草图角落“依谢太保旧制”的小字上,眼眶微微发热。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调兵符,符上刻着“忠肃”二字,是谢渊当年的信物:“这是谢太保当年镇守西北时的调兵符,臣一直带在身边。他常说‘兵是护民的盾,不是争权的刀’,如今赵烈守关,臣把这符交给了他,既是信物,也是警醒。”

萧桓在软榻上听得真切,让蒙傲细说边防部署。蒙傲直起身,语速沉稳地禀报:“臣已令兵部秦昭尚书增派禁军副将林锐率三千京营驰援西北,林锐是武将遗孤,武试时力压群雄,技惊四座,更重要的是他忠心可靠,绝不会私通外敌;陕西按察使董闻已在边地设了专门的司法署,专治军民纠纷,避免因小摩擦引发边患;工部冯衍尚书派来的工匠都是老手,正按谢太保‘夯土灌铁、石灰勾缝’的法子加固烽火台,别说暴雪,就是强震也能抗住。”他顿了顿,补充道:“臣每月都与赵烈通书信,他说边地将士都在学《边防十策》,连新兵都知道‘守边先守民’的道理,不少将士还在营中供了谢太保的牌位。”

“朕当年下旨斩谢渊,蒙将军心里是不是怨朕?”萧桓忽然发问,声音轻得像落雪,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烛火燃烧的声响都清晰可闻。蒙傲身子一僵,随即躬身答道:“臣当年确实恨过,甚至想提兵回京问个明白。但后来看到谢太保的遗策被一一推行,看到西北边境安稳无虞,看到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臣懂了——陛下是帝王,要顾全大吴全局,不能只念一人之忠。谢太保若在,以他的忠烈,定会明白陛下的苦心,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萧燊走上前,轻轻握住蒙傲的手,这双握了半辈子兵器的手满是老茧,指关节上还有陈年的伤疤:“将军,将来西北的防务,还要靠您多教我。父亲常说,边防是江山的屏障,您就是这屏障上最坚实的基石。”

蒙傲离开后,萧桓让内侍扶自己坐直些,对萧燊说:“蒙傲是忠臣,也是良师,他懂兵事更懂人心,你要多向他请教。你下月代朕去西北犒劳守军,亲自去看看那些烽火台,摸摸堡寨的夯土墙,听听赵烈和将士们的想法——治国不能只在朝堂上听汇报,要亲自走到百姓和将士中间,才能知道政令好不好用,军民需不需要。”他将《边防十策》郑重地递给萧燊,封面已有些磨损,是他这些年反复翻看的痕迹:“谢渊的血没白流,他的策就是大吴的边防。你要记住,守边不是守城墙,是守百姓的安稳,守将士的军心,这才是真正的‘固国’。”萧燊双手接过书,只觉书页间的墨迹都带着千钧重量。

刑部尚书郑衡带着“江南十才子案”的卷宗入殿时,萧燊正在偏殿研读杨璞阁老修订的《大吴律》。卷宗用牛皮纸封装,封条上的“三法司”印鉴鲜红醒目,封面已被雨水浸得有些发皱,显然是从江南加急送来的。郑衡将卷宗放在案上,声音沉重:“殿下,‘江南十才子案’是魏党当年为打压江南文人故意构陷的冤案,卷宗里是当年的供词与物证,您看这供词,墨迹歪斜潦草,还有多处涂改,显然是屈打成招的结果。如今当年主审的魏党官员已伏法,涉案的狱卒也都招认了刑讯逼供的实情,臣请为十才子平反昭雪,恢复他们的名誉与功名。”

“平反是必须的,但不能急功近利。”萧桓接过卷宗,翻到最后一页,大理寺卿卫诵的复核意见写得清晰:“证据不足,刑讯逼供痕迹明显,疑为冤案”,墨迹公正有力。“这案子牵连甚广,涉案的不仅有魏党余孽,还有不少江南士族牵涉其中。若仓促下旨平反,恐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说成是‘打压江南士族’的借口,反而引发动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重臣:“三法司需联署奏疏,由郑尚书主审,重新核查所有证据;卫卿负责复核,确保无一丝错漏;虞谦都御史派专人督查整个过程,不许任何人插手干预。杨璞,你修订的《大吴律》中,‘阻挠选贤’‘贪墨赈灾银’已是重罪,可再加一条‘构陷忠良’,量刑与贪墨同罪,以儆效尤。”

萧燊不解,蹙眉问道:“父皇,冤案早一日平反,冤者便能早一日昭雪,为何还要如此周折?”卫诵上前一步,躬身解释道:“殿下,司法之事,程序公正是根基。此案涉及江南十余位名士,若不按程序来,即便平反了,也会有人质疑其公正性。待三法司联署奏疏后,由中书省拟定平反诏令,门下省审核无误,再昭告天下,既能还冤者清白,又能彰显朝廷的公正无私,方能彻底服众。”一旁的刑科给事中冯谦补充道:“臣已提前复核了其中三案,找到了当年为十才子作证却被魏党打压的证人,如今他们都愿出面作证,可作为平反的突破口,确保整个过程无懈可击。”

正说着,内侍捧着浙江按察使顾彦的密折匆匆入殿,密折上还带着江南的水汽。顾彦在密折中称,苏州知府李董在任期间政绩卓着,不仅查处了贪墨赈灾银的县丞,还带领百姓兴修水利、推广新麦种,今年苏州遭遇汛期,因水渠通畅,竟未淹一亩农田,百姓为感念他的恩德,自发为他立了“德政碑”。“李董是寒门出身,当年是陆文渊侍郎在江南寻访贤才时发现的,”郑衡在旁赞道,“他在苏州任上,不避豪强,一心为民,破获贪墨赈灾银案时,顶住了地方势力的重重压力,最终将为首的县丞斩于闹市,震慑了贪腐之风,如今苏州吏治一清,百姓安居乐业。”萧桓看向萧燊,语气带着期许:“你拟一道圣旨,升李董为浙江布政使,正二品,让他主理江南民生事务,这样的实干之才,该给他们施展抱负的舞台。”

萧燊依言拟好圣旨,字迹工整有力,随后交给孟承绪草拟正式诏令。他站在殿中,看着案上的冤案卷宗与李董的政绩奏报,忽然豁然开朗——司法与吏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郑衡平冤狱是“去腐肉”,清除朝堂的沉疴弊病;李董兴民生是“生新肌”,为江山注入生机活力,而杨璞修订的《大吴律》,就是规范这一切的规矩与准绳。萧桓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笑着开口:“律法不是冰冷的条文,是百姓的依靠,是官员的准绳。谢渊当年掌御史台时,就是靠着律法的威严,弹劾贪腐、护佑忠良,你要学他的刚直,也要学他的公正,让律法成为大吴最坚实的后盾。”

内阁议事厅的烛火亮到深夜,烛泪堆了厚厚一层,映得厅内五张苍老的面容格外凝重。首席阁老周伯衡带着杨启、张伏、杨璞、徐英四位阁老,将装订成册的“新政三年规划”呈给萧桓。规划用黄绫做封皮,分吏治、财政、边防、民生四卷,每一卷都用工整的小楷标注着对应的部院主官与执行细则,周伯衡躬身笑道:“陛下,此规划由臣等五人会同六部尚书商议三月而成。其中吏治部分由杨启阁老主理,专司督查官员实绩;民生部分由张伏阁老负责,统筹地方水利与农桑;财政部分由徐英阁老统筹,确保新政资金充裕;律法保障由杨璞阁老牵头,确保所有政令都符合《大吴律》;臣则负责协调全局,避免部门推诿。”

萧燊接过规划,指尖抚过烫金的“新政规划”四字,翻到“贤才跟踪簿”一节,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每位寒门贤才的任职岗位、考核标准与晋升路径。杨启阁老上前解释道:“殿下,这‘贤才跟踪簿’是臣主持制定的新制度,凡通过选贤令入仕的官员,每半年考核一次,考核内容分‘政绩’‘品行’‘民望’三项,实绩优者优先晋升,庸碌无为者贬斥,贪赃枉法者立斩不赦。海晨入仕仅三月,便已核查出魏党旧案五起,整理出谢太保遗策十余条,实绩在翰林院排第一,按规定可提前考核,酌情晋升。”徐英阁老补充道:“贤才库的银子已足额到位,共一百二十万两,由户部王砚郎中专门管理,建立了明细账目,每一笔支出都有记录,专款专用,杜绝任何克扣挪用。”

“周伯衡统筹全局,能调和六部矛盾;杨启整肃吏治,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张伏亲赴江南寻贤,踏遍了江南的山山水水;杨璞精研律法,确保新政有法可依;徐英管财政,把国库打理得井井有条,”萧桓逐一点评,目光落在五位阁老鬓角的白发上,带着几分感慨,“你们都是三朝老臣,跟着朕经历过魏党乱政的风雨,如今又辅佐燊儿推行新政,辛苦了。燊儿年轻,虽有才干却缺经验,以后内阁的事,你们要多教他,别怕他犯错,知错能改才是好君主。”他看向萧燊,语气郑重:“比如这规划中的‘江南河工’,由工部冯衍尚书主理,江澈郎中主持具体施工,你不能只在朝堂听他们汇报,要亲自去江南工地看看,问问工匠的工钱给没给足,问问百姓对河工有什么意见,这样才能知道政令执行得好不好。”

萧燊将父皇的话记在心里,次日便带着两名内侍动身前往江南。江澈早已在运河码头等候,他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脸上沾着泥点,全然没有官员的架子。江澈带着萧燊登上河堤,指着蜿蜒流淌的水渠介绍道:“殿下,这水渠的图纸,是谢太保当年在江南治水时绘制的,只是后来被魏党压了下来,没能推行。谢太保说江南水多,与其筑堤堵水,不如疏渠引水,如今我们按他的法子,在水渠沿线设了二十多个水闸,既能防洪,又能灌溉,今年秋汛时,附近十几个州县都没受淹,庄稼长得比往年还好。”他弯腰捧起一捧渠水,水质清澈:“这水不仅能浇地,还能行船,百姓的瓜果蔬菜顺着水渠运到城里,能多卖不少钱。”

回京后,萧燊将江南的见闻详细奏报给萧桓,从水渠的施工细节到百姓的赞誉,说得面面俱到,最后郑重举荐江澈:“江郎中治水有功,不仅懂技术,还体恤工匠与百姓,施工时亲自监督,确保工钱足额发放,工匠们都愿意跟着他干。如今江南河工已完成大半,成效显着,臣请升江澈为工部侍郎,从二品,让他主持全国的水利工程,发挥更大的作用。”萧桓当即准奏,又让内侍召孟承绪、纪云舟入殿:“新政规划要尽快下发到各省,中书省拟定的诏令要通俗易懂,让州县的小官都能看明白;门下省要严查地方官府曲解政令的行为,尤其是选贤令,绝不许世家大族以‘出身贫寒’为由排挤寒门士子,若有违反,从严查处。”萧燊在旁提笔记录,愈发懂得“统筹兼顾、亲力亲为”的治国之道。

礼部尚书吴鼎捧着刚修订完成的《科举新则》入殿时,萧燊正在偏殿翻看海晨编修的《谢忠肃公全传》初稿。《科举新则》用精致的锦缎做封皮,开篇“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八个大字格外醒目,吴鼎将册子呈给萧燊,躬身解释道:“殿下,此《科举新则》由礼部左侍郎贺安牵头草拟,臣与诸位侍郎反复修订了五次。其中明确规定,科举阅卷时必须糊名誊录,去掉考生的姓名、籍贯,只按卷面优劣评分,杜绝‘以名取人’的弊病;武试由蒙傲将军亲自主持,全程派御史监督,严查舞弊行为,确保选拔出真正的文武贤才。”

萧桓接过《科举新则》,翻到“复试”一节,手指在“寒门士子复试加试农桑实务”的条款上停了停,问道:“谢渊当年在朝堂上力主科举改革,痛斥‘世家垄断科举、寒门无出头之日’的弊病,说‘寒门藏龙卧虎,不可因出身而埋没’,如今这新则,能做到他当年期盼的吗?”礼科给事中叶恒立刻出列,躬身答道:“陛下放心,臣已带人组建了专门的督查队伍,进驻各阅卷点。凡有阅卷官表现出‘重世家、轻寒门’倾向的,一律当场撤换;上次江南院试,臣就查处了一名收受贿赂、篡改名次的主事,已将其革职查办,流放边疆,以儆效尤。如今阅卷官都不敢有丝毫懈怠,确保阅卷公平公正。”

萧燊想起上月去江南时,在谢公学堂见到的那些寒门学子,他们穿着打补丁的衣衫,却捧着书本读得格外认真,便问道:“吴尚书,谢公学堂的学子都是寒门子弟,他们何时能参加科举?朝廷可有相应的扶持政策?”吴鼎早有准备,连忙答道:“殿下,江南谢公学堂的第一批学子已入学两年,按学制,三年后便可参加童试。臣已与河南布政使柳恒商议妥当,在河南也设立谢公学堂,由官府拨款,免费供寒门子弟读书,既推广新麦种,又培养人才。”一旁的礼部右侍郎章明远补充道:“为了安抚南疆,臣已拟定章程,南疆土司的子弟也可入京城国子监就读,与寒门学子一同学习儒家经典与治国之道,增进民族情谊,稳定南疆局势。”

冬至祭太庙,寒气凛冽,太庙内却香烟缭绕,暖意融融。萧桓因身体不适,让萧燊代为主祭谢渊。谢渊的牌位用紫檀木制成,上面“忠肃公谢渊”五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牌位前的供桌上,摆着一盘精致的江南桂花糕——这是谢渊生前最爱的点心,萧桓特意让人从江南加急运来的。萧燊手持香烛,恭敬地焚香跪拜,起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读书声,海晨正带着谢公学堂的十几名学子祭拜先圣,学子们齐声朗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声音稚嫩却坚定。萧桓站在殿柱后,看着这一幕,轻声对萧燊说:“谢渊当年推行科举改革,求的就是这样的景象——让寒门学子有书读,有出路,让大吴的朝堂充满新鲜血液。”

祭典结束后,吴鼎向萧桓奏请,举办一场“贤才宴”,宴请今年的新科进士与通过选贤令选拔的寒门贤才。萧桓当即准奏,笑着对萧燊说:“这贤才宴就由你主持。宴上要请蒙傲、楚崇澜、沈敬之这些老臣作陪,让新科贤才们知道,大吴的朝堂不问出身,只看才干,只要他们忠心为国、踏实做事,朕与你都会重用他们。”萧燊点头应下,他已渐渐明白,礼乐并非虚浮的仪式,而是凝聚民心、激励贤才的纽带;科举也不是简单的选官途径,而是为江山注入生机与活力的源泉,是谢渊“民本”思想的重要体现。

萧桓的远房族亲萧珏在江南任盐运使三年,私吞盐税二十万两的密折,是浙江按察使顾彦通过密线加急送到萧燊手中的。当时萧燊正在吏部与沈敬之商议官员年度考核之事,密折用蜡封着,拆开后,里面的账本与证人供词一目了然——萧珏仗着皇室远亲的身份,利用盐运使的职权与江南盐商勾结,将官盐以高价售给百姓,私吞的盐税都用来购置田产与珍宝,甚至强占了盐场附近的十余亩良田。萧燊拿着密折,手心冰凉——这位族叔,曾在他幼时伴读,在他初学骑射时耐心指导,待他向来亲和,可如今却成了贪赃枉法的罪人。

萧燊拿着密折去见萧桓,脸上满是犹豫与不忍。萧桓见他这副模样,便知缘由,他取过密折,翻到最后一页,拿起御笔,毫不犹豫地朱批道:“即刻派御史赴江南抄家,将萧珏押解入京,三日后斩于午门,悬首城楼三日,不许收尸!”萧燊急得跪倒在地:“父皇,萧族叔虽非至亲,却也曾在您被魏党排挤时,暗中传递过消息,念在他是萧家血脉,能不能饶他一命,贬为庶民也好啊!”“萧家血脉?”萧桓猛地一拍御案,声音陡然严厉,“当年你大伯囤粮涨价,害死数千百姓,还意图弑朕,朕照样赐他毒酒;如今萧珏贪墨盐税,害得江南百姓吃盐贵如金,若因他沾着萧家的边就轻饶,王法何在?百姓的心又该放在何处?皇家的体面,绝不能成为贪腐的挡箭牌,萧家的血脉更要守律法!”

沈敬之在旁躬身劝道:“殿下,陛下所言极是。正因其是皇室族亲,才更要从严查处。若族亲贪腐而不受罚,律法便成了一纸空文,百官会效仿,百姓会寒心,大吴的江山便会动摇。臣已令吏部停了萧珏之子的官职,按《大吴律》中‘贪腐官员亲属三年不得入仕’的条款执行。这不仅是惩罚,更是做给天下人看——在大吴,无论是否沾着皇室亲缘,只要触犯律法,都要受到严惩,没有特殊的族亲,只有守法的臣子。”左都御史虞谦也出列奏道:“臣已派御史台最得力的御史赴江南,监督抄家过程,确保萧珏贪墨的赃银尽数追回,充入国库,用于民生工程,绝不允许有半分私吞。”

萧珏被押解入京后,关在天牢的重刑犯牢房里。萧燊终究念及往日情分,换了便服去天牢见他。牢房内阴暗潮湿,萧珏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仗着族亲身份的体面。见萧燊进来,他扑到牢门前,哭求道:“燊儿,求你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我知道错了,我把贪墨的银子都交出来,只求能留一条命!”萧燊别过脸,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族叔,您私吞的不是银子,是百姓的血汗钱。父皇说,萧家血脉更要遵律法。您若想赎罪,就把与您勾结的盐商和官员都供出来,别再牵连更多人,也别再让父皇为难。”萧珏看着萧燊决绝的神色,知道再求无用,终是低头,供出了所有同伙的名字。

萧珏问斩那日,天刚蒙蒙亮,午门外便围满了百姓。萧燊按父皇的旨意,亲自去监斩。当刽子手的刀落下时,午门外响起一片叫好声,百姓们纷纷说:“皇帝连自家族亲都斩了,真是执法无私!”“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贪官欺负我们了!”萧桓在养心殿的楼阁上看着这一幕,楚崇澜陪在他身边。萧桓叹道:“燊儿今日监斩,心里定不好受,但他会懂,王法大于天,亲缘不能成为贪腐的挡箭牌。”楚崇澜点头附和,语气敬佩:“陛下,此事后,百官都知道您执法无私,连皇室族亲都不姑息,世家大族更不敢纵容子弟贪腐,这便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萧燊监斩回来时,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他走到萧桓面前,躬身道:“父皇,儿臣懂了,治国者,当以百姓为重,以律法为纲,亲疏远近皆不能移。”

萧桓的病势在开春时愈发沉重,连握笔都需内侍刘金在旁搀扶着。他让人将萧燊召到床前,又让刘金取出那个珍藏多年的紫檀木匣——木匣上的“民本”纹样已有些磨损,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谢渊的所有文书:《民本策》《边防十策》《治吏策

“父皇,儿臣怕做不好。”萧燊接过木匣,眼泪差点落下。萧桓握住他的手,枯瘦的手指却很有力:“你能在朝会驳纪云舟的封驳,能让周霖拨银养贤,能斩萧珏正王法,已经做得很好了。记住,做皇帝可以有权谋,但不能丢良心——谢渊的忠,是为百姓;你的权,也要为百姓。”

蒙傲、楚崇澜等重臣闻讯入殿,齐齐跪在床前。萧桓看着他们,逐一托付:“蒙傲,你要帮燊儿守好西北,别让鞑靼再犯;楚崇澜,尚书省的政务要多教他,协调好六部;沈敬之,选贤令不能停,寒门贤才是江山的新骨;周霖,财政要抓牢,别让国库空虚。”众人齐声应道:“臣遵旨!”

海晨捧着《谢忠肃公全传》定稿入殿,书页上印着萧桓亲题的“孤臣丹心”四字。“陛下,”海晨哽咽道,“臣已将真军符之事写入全传,昭告天下谢太保的冤屈。”萧桓点头:“好,要让百姓知道,谢渊是忠良,朕当年杀他,是权衡之举。等朕百年后,你要在忠肃祠立一块碑,把这事写清楚。”

萧桓昏睡了一日,醒来时见萧燊在旁诵读《民本策》,声音沉稳。他笑了,轻声道:“燊儿,你看窗外——”萧燊抬头,见国子监的学子正在放风筝,纸鸢飞得很高,像要触到云端。“那是你儿时最爱的风筝样式,”萧桓说,“如今江山交给你,要让它飞得更高,更稳,别被任何亲缘私念绊住脚步。”

萧桓的病势忽然好转,他穿着衮龙袍,坐在太和殿的龙椅上,萧燊侍立身旁。百官齐集,朝贺声震彻宫闱——今日,是萧桓正式传位的日子。萧桓拿起玉玺,却没有立刻交给萧燊,而是看向阶下的蒙傲:“蒙将军,西北安稳吗?”蒙傲高声答:“回陛下,鞑靼称臣,烽火台稳固,西北无虞!”

“楚崇澜,新政推行得如何?”萧桓又问。楚崇澜出列:“回陛下,盐铁税增六成,寒门士子入仕者增五成,江南河工完工,河南麦种丰收,大吴吏治清明,民生安乐!”萧桓再问沈敬之:“选贤令还能推行多久?”沈敬之答:“回陛下,臣已制定‘永选制’,只要大吴在,选贤就不停!”

萧桓举起玉玺,声音传遍大殿:“朕在位三十载,杀忠良谢渊,是为稳朝局;推选贤令,是为植新骨;斩族亲萧珏,是为正王法。今日,朕将这玉玺传给萧燊,望他记住:江山不是萧家的私产,是百姓的天下;权柄不是用来享乐的,是用来护民的。”他将玉玺郑重交到萧燊手中,“接好这江山,别让朕失望,别让谢渊失望。”

萧燊接过玉玺,跪在龙椅前,声音铿锵:“儿臣遵旨!儿臣定当以谢太保为镜,以《民本策》为纲,守边防、安民生、重贤才、严律法,让大吴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百官齐齐跪拜,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声音震得殿顶的瓦片都在轻颤。

传位大典结束后,萧燊陪萧桓回到养心殿。萧桓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暖阳,忽然道:“刘金,取桂花糕来。”萧燊不解,萧桓笑道:“今日是谢渊的生辰,该给他供上一碟。”桂花糕端来,香气弥漫,萧桓拿起一块,放在窗边:“谢渊,你看,你的太平,朕守住了;这江山,也有人接了。”

片尾

萧燊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追封谢渊为“忠肃文襄公”,将其牌位迁入太庙,与萧桓的牌位并列。他亲自为谢渊撰写碑文,刻上“孤臣丹心,护我大吴”八个字,由海晨书丹,立在忠肃祠前。每逢清明,萧燊都会带着太子去祭拜,讲述谢渊的忠烈与遗策。

蒙傲继续镇守西北,直到七十岁才告老还乡,由赵烈接任大将军。赵烈按谢渊的《边防十策》,在西北增设堡寨三十座,鞑靼终其一生未敢再犯。楚崇澜辅佐萧燊十年,将尚书省的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后推荐薛沐宸接任尚书令,自己退居二线,编纂《大吴新政录》。

沈敬之主持选贤令二十载,发掘了无数寒门贤才,陆文渊所荐的李董,在江南任上政绩卓着,后入阁成为首席阁老。周霖的财政政策让国库充盈,徐英的继任者王砚,继续推行盐铁改革,盐税收入成为国库的主要来源。杨璞修订的《大吴律》,成为后世治国的典范。

海晨官至礼部尚书,他编纂的《谢忠肃公全传》传遍天下,江南谢公学堂培养出的学子,在朝堂上占据半壁江山。他们谨记谢渊的“民本”思想,为官清廉,政绩卓着,百姓称他们为“谢门弟子”。江澈主持的江南河工,历经百年仍在发挥作用,被百姓称为“谢公渠”。

萧燊在位三十年,大吴吏治清明,民生安乐,边防稳固,史称“明宗盛世”。他晚年时,带着太子站在太和殿上,指着阶下的百官说:“你看这些臣子,有寒门出身的,有世家子弟,他们都在为大吴效力——这就是你曾祖父萧桓留给我的,也是谢太保用生命换来的。”太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忠肃祠,那里的香火,终年不绝。

卷尾

又逢清明,忠肃祠前的石路上,挤满了前来祭拜的百姓与官员。一位白发老臣正给学童们讲谢渊的故事,他指着殿内的牌位说:“这位谢太保,当年为了大吴太平,甘愿赴死;那位桓帝,为了稳住江山,忍痛杀忠,后又用一生弥补;还有明宗皇帝,继承遗志,让大吴走向盛世——他们都是大吴的功臣。”

学童们捧着《民本策》,齐声诵读“权为民赋,利为民谋”,声音清脆。祠外的谢公渠边,农夫们正在灌溉农田,新麦长势喜人。一位老农说:“要不是谢太保的麦种,谢公渠的水,咱们哪有这么好的收成?桓帝、明宗皇帝也是好皇帝,让咱们百姓能吃饱饭、穿暖衣。”

国子监的学子们带着新茶前来,这是江南的习俗,用新茶祭拜谢渊。他们将茶洒在祠前的桂花树下,那棵树是萧燊亲手栽种的,如今已枝繁叶茂,花开时香飘数里。海晨的孙子海晏,正为学子们讲解《谢忠肃公全传》,讲到谢渊临刑前的嘶吼,学子们无不落泪。

夕阳西下,忠肃祠的香火与炊烟交织在一起,飘向长安城的上空。太和殿内,新登基的太子正在诵读《民本策》,他的父亲萧燊站在旁,指着“孤臣丹心”四字说:“记住,江山的根基是百姓,官员的初心是忠良。无论是桓帝的权术,还是谢太保的忠诚,最终都要落到‘太平’二字上。”

晚风拂过,吹动了殿角的铜铃,声响清脆,像是在回应千年前的嘶吼,又像是在祝福这绵延的盛世。大吴的棠荫下,一代又一代的帝王与臣子,都在践行着“为百姓谋太平”的初心——这,便是萧桓与谢渊,用权术与忠诚共同筑起的,大吴万代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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