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晨雾还未散尽,叶凡站在幽冥宫前的石阶下,仰头望着那座青灰色的宫殿。檐角铜铃无风自响,“叮——咚——”的尾音像生锈的刀刮过耳膜,和前世断气前耳畔的嗡鸣重叠了一瞬。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按住腰间玉瓶,瓶身还带着苏倾雪昨夜捂了半宿的温度。
“阿叶。”苏倾雪的声音裹着晨露的凉,她指尖勾住他垂落的袖角轻轻一拽。转头时,便见她眼尾的胭脂被夜风吹得淡了些,却更衬得唇色如血:“锁心门要开了。”
话音未落,幽冥宫正门上的青铜锁突然发出脆响。那锁本是拇指粗的玄铁铸的,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捏碎了,碎渣簌簌落了满地。门轴吱呀转动,腐木气息混着腥甜的血气涌出来——是经年累月浸在血里的味道。
楚红妆突然踮脚凑到叶凡耳边,发间银蛊“嗡”地振翅:“虫儿说,门后三步有连环弩,五步埋着淬毒钉。”她歪头笑,腕间金蛊顺着她手臂爬上叶凡手背,“我让蛊虫把机关引到左边第三块砖,等会儿走右边。”
“昭月。”叶凡侧过身,便见苍梧圣女抱剑而立,破妄剑鞘上的云纹被晨光镀了层金边。她顺着他的目光抬眼,眼尾的红痣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剑在,虚妄不侵。”话音刚落,剑鞘突然震了震,隐约有剑鸣从鞘中透出来,像幼兽在磨牙。
秦挽霜的指尖在掌心快速掐算,玄色劲装下的腰身在晨风中绷成一道弦。她突然伸手拽住楚红妆后领,将凑到门前的小毒宗拽回半步:“卦象说辰时三刻前不宜近门。”说着从袖中抖出八枚青铜钱,“乾位有煞,我布个护心阵。”铜钱落地的瞬间,地面腾起淡金色光纹,像条无形的锁链将众人圈在中间。
叶凡深吸一口气,内天地的天木芽在识海舒展新叶。他能清晰感知到,宫殿地下三尺处有暗河流动的震颤,左厢房梁上悬着带倒刺的铁锥,后殿供桌上的青铜灯盏里不是灯油——是凝固的人血。而最深处,有团阴寒的气团正在翻涌,像蛰伏的兽。
“红妆,放引路蛊。”他话音刚落,楚红妆指尖金芒一闪,指甲盖大的金蛊“嗖”地窜进门内。众人跟着它的轨迹挪动,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地砖下的机簧声。苏倾雪的短笛含在唇间,吹出的不是曲调,而是极细的气音——那是寒梅阁秘传的“破毒引”,专克机关里的瘴气。
行至第三重殿时,地面突然震颤起来。“小心!”林昭月的破妄剑已出鞘,剑光如电扫过众人脚边。便见方才站过的青石板“咔”地裂开,无数寸许长的淬毒钢针从地缝里喷薄而出,撞在破妄剑的光墙上,溅起一串火星。楚红妆的银蛊突然炸成一片银雾,将众人笼罩其中。
“是地动机关!”她咬着牙,额角渗出细汗,“这老东西把整座宫殿的地基和暗河连在一起——”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左侧廊柱轰然倒塌,碎石像暴雨般砸下来。
秦挽霜的手掌重重拍在地面,八卦阵突然暴涨三尺,将落石挡在光墙外。她鬓角的发被碎石擦出血痕,却笑得更冷:“六十四卦早算出她要借地脉发难,这阵我用了大楚皇室的‘镇坤诀’。”
叶凡的内天地在震颤中疯狂扩张,天木芽的新叶几乎要撑破识海。他闭眼感知着整座宫殿的脉络,突然抓住苏倾雪的手腕往右侧急退:“密室在地下!跟我来!”
众人跟着他扑向倒塌的廊柱后方,果见青石板下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壁嵌着夜明珠,将地道照得幽蓝如鬼火。楚红妆的金蛊在前引路,银蛊在众人脚边织成防护网;林昭月的破妄剑浮在半空,剑尖始终指着地道深处;苏倾雪的短笛换成了洞箫,呜咽声裹着无形的毒雾,将地道里的尸气逼散;秦挽霜则每走三步便撒下一枚铜钱,在身后布下退路。
地道尽头是扇青铜门,门上浮雕着百鬼夜行图,每个鬼的眼睛都嵌着暗红的宝石。叶凡伸手触碰门环,指尖刚碰到铜环,那些宝石突然泛起血光。他内天地的天木芽猛地一颤,前世被暗算时的剧痛如潮水涌来——就是这股气息!
前世他被人用“百鬼噬心咒”偷袭,最后一刻感知到的阴毒,和这门后传来的一模一样!
“阿叶?”苏倾雪的手覆上他手背,温度透过掌心的薄茧渗进来,“你掌心在抖。”
叶凡低头看她,见她眼尾的胭脂不知何时晕开了些,倒像是为他红了眼。他吸了吸鼻子,将前世的记忆压回心底,反手握住她的手:“是她。”
青铜门在两人相握的手间缓缓打开。门内没有想象中的机关,只有座石砌的密室。正中央摆着张黑檀木榻,榻上坐着个穿玄色斗篷的女人。她的脸藏在斗篷阴影里,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和泛着青灰的唇。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诡异地摇晃起来。女人的手指搭在榻边,骨节分明的手背爬着青紫色的血管,像条条小蛇。她缓缓抬起头,斗篷下的面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你们来了。”她的声音像两块碎瓷相碰,“比我算的,早了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