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烛火在穿堂风里打了个旋儿,将玄色斗篷下的阴影撕出条裂缝。幽冥宫主缓缓起身时,黑檀木榻发出吱呀轻响,像极了前世叶凡被百鬼噬心咒侵蚀时,识海深处传来的骨裂声。
他喉结滚动,内天地里天木芽的新叶突然蜷成针尖状——这是天人合一天赋在示警,危险程度远超他与青岚城三大宗门交锋时的总和。
“阿叶。”苏倾雪的洞箫声陡然拔高半度,清越中裹着三分甜腻,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他紧绷的神经。她不知何时绕到他身侧,指尖若有若无蹭过他后颈,那是两人约定的“定魂”暗号。
叶凡侧头瞥见她眼尾晕开的胭脂,在幽蓝夜明珠映照下像两朵将谢的芍药,突然想起昨夜她替他揉肩时说的话:“若是遇到老怪物,我便用‘醉生梦死’毒雾迷他三息,足够你布下内天地的困阵。”
“剑指咽喉,气守丹田。”林昭月的声音冷得像浸了雪水,破妄剑嗡鸣着从半空坠下,精准落在她掌心。剑身上流转的银光扫过幽冥宫主的玄色斗篷,剑尖微颤——这柄随她斩过十七头妖兽的本命剑,竟在未出鞘时便有了杀意。她素白的手腕青筋微凸,显然已将太初剑典运转至第三重,只待叶凡一声令下,便要以“破妄三式”撕开对方的护体气劲。
秦挽霜的铜钱落在青砖缝隙里,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她原本束在头顶的发绳不知何时散了,墨发垂落间露出额角未擦净的血痕——那是方才挡落石时被碎石擦的。
大楚长公主的指尖快速结印,每撒出一枚铜钱,地面便泛起暗金色纹路,正是皇室禁术“镇坤诀”的防御阵眼。她余光扫过叶凡紧绷的下颌线,将最后三枚铜钱按进墙角,低声道:“阵成,可撑半柱香。”
“你们来了。”幽冥宫主的声音像锈了百年的铁链在刮擦石壁,“比我算的,早了半柱香。”
叶凡喉间泛起腥甜——这声音他在记忆里封存了两世。前世陨落前最后一刻,百鬼噬心咒的吟唱声与此刻如出一辙。
他深吸一口气,内天地骤然扩张三寸,借天道之力将密室里的气流、温度、甚至烛火燃烧的频率全部纳入感知。掌心触到腰间玉牌——那是苏倾雪昨夜塞给他的“同心蛊”,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宫主等的,是我?”叶凡故意放轻语调,指尖悄悄扣住袖中短刃。这是苏倾雪用寒梅阁秘银打造的“追魂”,淬了她新炼的“七日醉”,寻常破虚境高手挨上半寸便会失了五感。
玄色斗篷下传来低笑,笑声里裹着碎冰碴子:“叶凡,你可知十年前青岚城地脉异动,是谁替叶家挡下了天道反噬?三年前你在藏剑阁悟‘惊鸿步’,是谁将《九变身法》残卷塞进你书案?”
叶凡瞳孔骤缩。十年前他刚觉醒前世记忆,家族武典《烈阳诀》练到皮膜境便再难寸进,确实有神秘人送来《九变身法》残卷,助他在三个月内突破到筋脉境。更关键的是,前世他作为问道境大能,藏剑阁的防御阵眼根本不可能被外力侵入——除非那人的修为至少在断江境以上!
“红妆。”叶凡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只有楚红妆能听懂的尾音震颤。南疆毒宗少主立刻歪头一笑,指尖咬破食指,一滴金红色血珠落在地面。十二只金蛊从她袖中窜出,顺着血珠指引的方向钻进墙缝,银蛊则在众人脚边织成半透明的网,将可能的毒雾、暗器全部挡在三尺之外。
“密室地下三尺有青铜齿轮。”楚红妆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发间银铃随她摇头轻响,“蛊虫探到机关枢纽,若触发......”她顿了顿,伸手拽住秦挽霜的衣袖,“会比刚才的落石更狠。”
秦挽霜的手指在阵纹上快速游走,原本暗金的纹路突然转为赤金:“能拖多久?”“最多十息。”楚红妆的金蛊突然集体振翅,其中三只撞在幽冥宫主脚边的地砖上,瞬间化为金粉——那是触到了致命机关的信号。
叶凡的内天地开始发烫,天木芽的新叶竟渗出点点金光。他知道这是天人合一天赋在强行推演破局之法,可眼前的信息太乱:神秘人的馈赠、前世的诅咒、家族长老的背叛(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族比时,三长老叶无忌曾“恰好”路过他的演武场)......
“破魔丹。”苏倾雪的洞箫声突然转急,是在提醒他时间不多。叶凡反手从怀中摸出瓷瓶,指腹刚要捏碎瓶塞,却见幽冥宫主缓缓抬起手,指尖勾住斗篷帽檐。
“你猜,我是谁?”斗篷落地的瞬间,密室里所有烛火同时熄灭。黑暗中,林昭月的破妄剑爆发出刺目银光,照出一张让叶凡血液凝固的脸——那是叶家三长老叶无忌!
他分明记得三日前族比时,对方还摸着花白胡须夸他“青出于蓝”,此刻却面色青灰,眼角爬着蛛网状的紫斑,正是中了百鬼噬心咒的症状!
“怎么会......”叶凡的短刃“当啷”坠地,袖中“同心蛊”突然灼痛,烫得他掌心发红。苏倾雪的手及时覆上来,温度透过薄茧渗进他血脉,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叶无忌为何会是幽冥宫主?
前世暗算他的,难道也是此人?
黑暗中,叶无忌(不,此刻该称幽冥宫主)的笑声越来越清晰,混着远处机关启动的齿轮转动声,像极了前世他咽气前,百鬼在识海里啃噬魂魄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