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铺子内外,被一种令人窒息的高压彻底笼罩。
赵余心脏像被冰冷的手攥住揉捏,几乎停止跳动。
浑身血液如同冻僵,胸前那支悬笔散发的冰冷刺骨杀意让他如坠冰窟,门外狰狞魑魅魍魉的扭曲形态和无声精神冲击更让他头皮炸裂。
退!
必须立刻退!
铺子后门锁死,墙外鬼影重重,四面八方皆是绝路!
唯一的……仅存的……一线生机!
电光石火间!
怀中被铜锈包裹的古玉,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滚烫悸动骤然变得清晰急促!
如同一颗被强行按压在胸膛中的活物心脏在疯狂搏动、指引,它不再仅仅是炽热的烫,更像是一道烧红的烙铁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意识上,不顾一切地、狂烈地指向一个方向——
正是城南惠民坊那片堆满破烂仓库的、传闻中“鬼驿弄堂”的旧址所在。
不是判断,不是思考!
是血脉深处炸开的求生本能。那地方散发出的诡异“平静”气息,在周围群魔乱舞的狂暴阴气撕扯中,竟诡异地成为怀中滚烫悸动唯一的“锚点”。
仿佛有某种更古老的力量正在那片废墟下,与嵌在铜钱里的古玉隔着时空共振、召唤。
时间根本容不得衡量利弊!
身后群魔躁动,那被震慑住的两个黑褂鬼卒,空洞眼底骤然爆出更深的怨毒寒光,如同淬毒的毒针锁定脊椎。
喉咙里“嗬…嗬…”的凶戾低鸣再次撕裂凝滞空气,死亡的腥风已贴上后颈!
“唰!”
赵余根本顾不上那悬笔,也无暇顾及地上鬼物残渣。身体在死亡压迫下,做出最直接也最危险的选择。
他猛地转身!
爆发出此生从未有过的极速,双腿几乎不沾地,脚尖在冰冷地砖疾点。整个人如离弦利箭,“嗖”一声从敞开破门残骸中冲出。
他冲入了那早已变成了魔域鬼窟的、腥风席卷、阴影蠕动拥挤的小巷!
冲出去那一刻,赵余感觉撞进一团粘稠冰冷、由腐朽血肉和绝望气息构成的浓胶。
数不清冰冷湿滑的“东西”在身体掠过瞬间触碰衣角,甚至有条冰冷布满硬毛、如同巨大蜈蚣的细长东西“嗖”缠上小腿!
“滚开!”
赵余目眦欲裂。暴吼一声,胸中一股不知道哪里涌出的狠戾之气炸开。腰身猛地一拧,小腿发狠朝地面一震。
“噗嗤!”
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在腿上爆开!
他没有时间细看!
只是不顾一切沿小巷冲向惠民坊方向,像被无数鬣狗围堵的孤狼。脚下石板冰冷硌脚,每一步踏下都溅起腥臭水渍和冰渣腐屑。
胸前那支悬空的诡笔依旧稳稳悬在身前寸许,似乎成了为他破开前方拥堵无形魔障的先锋!
毫尖那滴散发着浓烈异香的墨珠,如同黑暗中最诱人的灯火,所过之处,引动身后巷子里无数扭曲黑影发出疯狂贪婪的无形嘶吼,仿佛整个幽冥都为这一点墨香发狂。
他不敢回头!不知道那笔能吸引住这些鬼物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怀中贴身藏着的那枚嵌了古玉的铜钱,正如同一块被煨热的烙铁,散发出越来越烫、几乎要灼透皮肉的滚热!
而心脏深处那股与古玉内“赵”字图腾产生的共鸣悸动,却反常地出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微弱的…指引!
那指引并非指向灯火通明处。而是指向这座深陷于魑魅魍魉与昏暗夜色城市的一个极其偏僻的、带着一种更古老、更冰冷、更混乱特殊气息的角落。
一个本能中他极度抗拒、却又似乎是他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相对“平静”的地方!
仓惶间,赵余不知撞开了多少虚若无质的阴冷雾气、闪过了多少从墙壁和地面缝隙里伸出来企图拽他衣角的腐烂残肢!
他拐过一个墙角,眼前骤然开阔一些,是一大片堆砌杂物的废弃仓库区,远处灯火通明的新城区剪影如同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片破败仓库区的边缘,一面贴满了各色“老军医”、“疏通管道”广告的巨大水泥墙投下更深的阴影!
也就在赵余的视线触及那高耸厚实的水泥墙体的瞬间,前方那面冰冷厚实的水泥墙体的角落阴影处,两栋破旧筒子楼的夹缝之间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与这冰冷水泥和破仓库格格不入的黑漆木门!
门板厚重,斑驳沧桑,如同刚从坟墓里刨出来的棺板。
门楣之上,空悬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块朽蚀的木牌,其上四个小字如凝血般幽暗——
【黄泉客栈】!
【贰零肆六】!
正是那在深夜里才会浮现的幽鬼之门!
此时,赵余身后群魔怒潮中,两个冲破同类的黑褂鬼卒终于循着墨香与血气追近!
扭曲僵硬肢体带着撕裂空气的阴风,腐朽断裂爪子如锈蚀铁钩,一左一右,裹挟腐臭腥风狠厉抓向赵余后心!
那支悬空的笔似乎也感应到了身后突袭的凶恶,笔身无风自震,发出嗡鸣,毫尖上那滴墨珠光华流转,似要再次滴落!
前有鬼门挡路,后有追魂索命!
赵余眼中刹那暴起决死凶光,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门后是龙潭虎穴。那地方散发的混乱气息似乎隔绝部分外围疯狂阴气,竟让他怀中古玉铜钱的滚烫悸动和血脉指引都平复一丝。
“嗖!”
他不再犹豫,身体爆发最后潜能,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顶着胸前悬笔嗡鸣与刺骨寒意,一头撞向那扇在阴影夹缝中无声开启的黑漆大门。
身后两只鬼爪在距离背心不及一寸处——扑空!
“砰!”
赵余几乎是摔进了门内。
沉重的门扇在他身后几乎同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自行关闭!
门外,两只干枯鬼爪狠狠撞在瞬间凝实如钢板、冰冷刺骨的黑漆木门上,发出沉重如敲钟的闷响。
木门上幽光一闪,两只鬼爪如撞烧红铁板,“嗤”地冒起两股混合焦糊硫磺味的浓烟。
两个黑褂鬼物发出更加凄厉无声的惨嚎,被一股无形力量猛地弹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粘稠水渍中,撞散了一堆堆积的破烂废弃物。
赵余重重摔在冰冷光滑的石板上,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
刺骨的阴寒和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瞬间将他淹没!
赵余剧烈地咳嗽着,艰难地抬起头。
那支笔悬在他面前寸许...
...墨珠表面仿佛内部有符文被点燃一般,流光陡然炽盛了一瞬!
而悬空之笔毫尖朝下的正前方——
柜台后面,那张苍白绝艳、双目却是两片纯粹虚无的深渊的面孔,正微“抬”起头。
深不见底的虚无眼窝,“视线”似乎毫无阻碍地穿透悬空墨笔的幽光,又若有若无地划过赵余下意识紧捂胸口(那里嵌玉铜钱正炽热搏动)的手掌轮廓,最终“落”在他惨白惊惶的脸上。
那张毫无血色的唇,极其轻微地开合了一下。
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这空旷死寂大堂里所有呓语杂音,直接刺入赵余的脑髓深处:
“赵家……的孤血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