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萧衍的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心口龙纹的裂痕在太医们竭尽全力的压制下,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但那衰败枯竭的气息却愈发浓重。玉玺盘龙钮上的裂痕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压在每个人心头。
云舒的细微反应则成了这绝望中唯一的光亮。她的手指不时会痉挛般地蜷缩一下,眉头紧蹙,唇瓣微微翕动,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什么。王老太医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脉象……脉象中的生机在增强!虽然依旧微弱如游丝,但确确实实……稳住了!娘娘……娘娘在抗争!”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看看陛下啊!”春喜紧紧握着云舒冰凉的手,泣不成声地呼唤着。
谢长风沉默地站在殿中,玄色的披风下摆还沾着腐藤的污秽。他看着软榻上气息微弱却顽强挣扎的云舒,又看向矮榻上生命飞速流逝的萧衍,目光最后落在自己紧握的拳头上。掌心那半块冰冷焦硬的烤薯,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神经。
赵擎将裂开的玉玺小心翼翼地放回御案,脸色铁青,转向谢长风,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焦灼:“谢帅,宫墙那边……血诏的力量在衰减!那裂缝里的邪气又开始躁动了!隐隐有突破压制的迹象!必须想办法!否则……”
谢长风猛地抬头,眼中寒光如电。宫墙邪物一旦突破,首当其冲就是这椒房殿!昏迷的帝后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他必须立刻去处理!但……如何彻底清除那根植地脉的邪源?没有精通地脉阵法的修士主持,单靠武力,只能治标!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云舒身上。她是唯一能沟通薯网灵络、净化地脉的人!她必须醒来!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能带来更严重后果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谢长风的脑海。他看着云舒苍白痛苦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当年桃树下,她拂落烤薯时那气恼羞愤的神情,如同昨日般清晰。
“对不住了……”谢长风心中默念,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他猛地踏前一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半跪在云舒的软榻前!
“谢元帅?您这是……”春喜不解地看着他。
谢长风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摊开了紧握的右手。
那半块沾满泥土、早已干硬焦黑、边缘带着当年被拂落时摔碎痕迹的……烤红薯,静静地躺在他宽厚的掌心。泥土的腥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早已变质的甜香,在弥漫着药味和血腥的殿内,显得如此突兀。
“云舒!”谢长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锐利,直刺云舒混沌的意识深处,“看看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半块冰冷肮脏的焦薯,轻轻放入了云舒那只微微蜷缩、无力垂在榻边的手中!
冰冷的、粗糙的、带着泥土颗粒的触感,骤然传递到云舒冰冷的指尖!
**识海深处。**
云舒的意识正疯狂地引导着青金薯苗的虚影,试图扎根于萧衍燃烧的龙魂之火,汲取那霸道的生机来对抗自身的破碎与湮灭。这过程痛苦而艰难,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就在她心神紧绷到极致之时——
一股冰冷、粗糙、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泥土气息的触感,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识海的重重迷雾!
这感觉……如此遥远,却又带着某种深入骨髓的、被刻意遗忘的羞愤与悸动!
青崖观……桃树……春日……那个递过来烤薯、笑容爽朗却让她莫名心慌的将军……
“长风……”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委屈和抗拒的意念碎片,如同惊雷般在她混沌的意识中炸开!
轰——!
整个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那根正小心翼翼探向金红火焰核心的青金薯苗虚影猛地一颤!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情绪风暴瞬间席卷了云舒的意识!
不是爱意!是混杂着羞恼、被冒犯的愤怒、对尘缘的抗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唤醒的、属于“云舒”而非“道姑”的鲜活记忆!
这股情绪风暴是如此猛烈,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脆弱的平衡!
心口那株青金薯苗虚影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但这不是温顺的生机,而是带着尖锐抗拒的、混乱的灵力冲击!
噗——!
昏迷中的云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不再是暗红,而是带着诡异的金青色!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眉心处那道一闪而逝的青金光痕骤然变得清晰,却如同碎裂的琉璃般布满细纹!一股混乱而强大的气息从她身上爆发开来,竟将榻边的春喜和靠近的太医都震得踉跄后退!
“娘娘——!”椒房殿内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谢长风!你做了什么?!”赵擎目眦欲裂,手按刀柄,怒视着半跪在榻前的谢长风!
谢长风也被这剧烈的反应惊呆了。他看着云舒手中那半块染血的焦薯,看着她眉心碎裂般的青金光痕和喷出的金青色血液,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悔恨瞬间淹没了他!他只想刺激她醒来,却没想到……竟引发了如此可怕的反噬!
他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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