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内一片混乱。云舒的突然喷血和剧烈抽搐,让本就紧绷的气氛彻底失控。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施针、灌药,试图压制那暴走的混乱气息。
谢长风僵在原地,脸色惨白。他眼看着云舒手中那半块焦薯被喷出的金青色血液浸染,看着她眉心如同碎裂琉璃般的青金光痕,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低估了那段记忆对她道心的冲击,更低估了她此刻道基破碎、神魂不稳的状态!那一块小小的烤薯,竟成了压垮她意识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元帅!请立刻离开椒房殿!”赵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愤怒,几名龙影卫无声地围了上来,手按刀柄,目光如刀。
谢长风喉头滚动,艰涩地看了一眼依旧在抽搐、气息更加紊乱的云舒,又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生命气息持续衰弱的萧衍,最后目光落在那染血的焦薯上,眼中满是痛楚与悔恨。他猛地一咬牙,不再辩解,霍然起身,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
“宫墙裂缝!邪物异动!血诏压制将破!我必须去!”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赵统领,此处……拜托了!”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冲出殿门,身影瞬间融入殿外阴沉的暮色中。他必须去宫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暂时挡住那邪物!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赎罪!
殿内,混乱仍在继续。云舒的抽搐渐渐平息,但眉心那碎裂的青金光痕却并未消失,反而有丝丝缕缕的金青色气息从中逸散出来,带着一种混乱而强大的威压。她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仿佛刚才那一下爆发耗尽了所有力气。
就在太医们束手无策之际——
“让开。”一个冰冷、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响起。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软榻之上,云舒……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淡漠、后来染上复杂情愫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混沌的暗金色!瞳孔深处仿佛有碎裂的符文在旋转,冰冷、混乱,没有焦距,却又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诡异力量!
她醒了!但醒来的,似乎并非完全是她自己!
王老太医惊得倒退一步:“娘娘……您的眼睛……”
云舒(或者说,此刻占据她躯壳的某种意志)没有理会任何人。那双暗金色的、碎裂的瞳孔,缓缓转动,无视了殿内的混乱,无视了身边濒死的帝王,无视了那染血的焦薯,而是……直直地穿透了层层宫墙,望向了西北方向!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物质,清晰地“看”到——北苑宫墙那道被谢长风轰开的巨大豁口深处!在那黑暗的地脉裂隙中,无数暗绿发黑、覆盖着粘腻苔藓的腐藤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巢穴,疯狂地蠕动着!它们相互缠绕、融合,汲取着地脉深处某种阴冷怨毒的邪气,正凝聚成一条更加庞大、更加狰狞、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模糊痛苦人脸的恐怖巨藤!这巨藤散发着浓烈到实质的腐朽与诅咒气息,正用那布满倒刺和粘液的顶端,凶猛地、一次次地撞击着覆盖在宫墙之上的薯网守护光网!
每一次撞击,都让那血诏形成的守护光网剧烈波动,光芒明灭!每一次撞击,都让云舒眉心那碎裂的青金光痕一阵刺痛!每一次撞击,都让她识海中那根挣扎的青金薯苗虚影剧烈摇曳!
更让云舒(或者说那暗金瞳孔中的意志)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的是——在那狰狞巨藤的核心深处,在那粘稠的墨绿色汁液包裹中,她“看”到了一块东西!
一块半埋在污秽淤泥中的、早已腐朽变黑、却依旧能辨认出形状的……木牌残片!
那木牌上,残留着一道极其黯淡、却带着她亲手烙印下的、用以净化白鹭湖腐毒的……青崖观镇邪符文!
嗡——!
云舒的识海如同被一道闪电劈开!所有的混沌、混乱、痛苦,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惊骇和明悟所取代!
白鹭湖!
是她当年净化未尽的腐毒之源!
是那被萧衍强行压下、未能彻底净化的怨念残渣!
它们顺着地脉暗流,如同最阴毒的跗骨之蛆,悄然侵蚀,最终在这深宫墙根之下、在皇朝气运与地脉交汇的薄弱处……爆发了!并吸收了深宫积年累月的怨气与阴秽,发生了更恐怖的异变!
难怪如此坚韧!如此怨毒!如此根深蒂固!这是她自己当年留下的隐患!是萧衍为了尽快平息风波、稳固朝局而种下的恶果!
“嗬……”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愤怒与自嘲的嘶哑气音,从云舒喉咙里挤出。她那双暗金色的、碎裂的瞳孔,猛地转向矮榻上昏迷不醒、气息枯竭的萧衍!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
疯子!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这该死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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