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墙头,都变成了一台巨大的、血腥的绞肉机。
双方,都在用人命,去填。
就在此时,第二轮石弹,又呼啸着飞了过来!
“轰隆!”
这一次,一块巨石,正中那个豁口!
本就已经残破的墙体,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一个宽达数丈的缺口,彻底暴露在了鞑子的面前!
“冲进去!第一个冲进去的,赏牛羊百头!”一名鞑靼军官,兴奋地挥舞着弯刀,大声嘶吼。
守在缺口处的十几名浑源屯堡兵卒,瞬间就被潮水般涌入的鞑子,淹没了。
“完了……”墙上,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一旦被敌人从缺口突入,形成内外夹击,这场仗,就再也没有任何悬念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
一声清冷的、如同金石相击的声音,从缺口后方响起。
秦烈,不知何时,已经带着预备队的那一百多号人,堵在了缺口的内侧。
他们没有立刻冲上去肉搏,而是在缺口内,组成了一个简易的、三排的枪阵。
随着秦烈一声令下。
第一排的士兵,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斜插在地上,枪尖朝外,形成了一片拒马枪林。
第二排和第三排的士兵,则将手中的长枪,从前排的缝隙中,猛地刺出!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鞑子兵,根本没想到缺口后面,还有这样一道死亡陷阱。
他们兴奋地嚎叫着,一头撞了上去。
然后,就像一串被穿在竹签上的蚂蚱,被那一片密集的枪林,活活地捅穿!
那股一往无前的冲锋势头,被这道看似单薄的枪阵,硬生生地,给遏制住了!
鲜血,染红了缺口处的土地。
秦烈站在枪阵之后,面无表情,手中的横刀,缓缓举起,又重重落下。
“刺!”
又是一轮整齐的、致命的突刺。
他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将这个致命的缺口,变成了一道吞噬生命的死亡通道。
他看着眼前这片血腥的场景,看着那些在枪林前不断倒下的鞑子,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抬起头,越过厮杀的人群,望向远处,那匹黑色的宝马,和马上那个俊美的青年。
博尔忽,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隔着生与死的距离。
博尔忽的脸上,那份看好戏般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冷的怒意。
他没想到,在投石机的绝对压制下,在城墙被轰开的情况下,这群南人,还能组织起如此有效的抵抗。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轻松的屠杀。
可现在,那道缺口,却像一个血肉磨盘,在飞快地消耗着他最精锐的步卒。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秦烈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冰冷的弧度。
你想要我的命。
那就用你的人命,来换。
我倒要看看,你这三千精锐,够不够,把这道缺口,填平!
那道被轰开的缺口,成了一道名副其实的血肉磨盘。
最前端的拒马枪林,已经被鞑子的尸体,堆得看不出原样。粘稠的、温热的血液,顺着倾斜的枪杆,汩汩流下,在地上汇成一片泥泞的、暗红色的沼泽。
每一个冲上来的鞑子兵,都要先踩着自己同袍那尚有余温的尸体,才能勉强够到那片死亡的枪林。
“刺!”
秦烈的声音,像是没有感情的号令。
枪阵第二排的士兵,机械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从前排的缝隙中,奋力捅出。
“噗嗤!”
枪尖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冲在最前面的鞑子,脸上还带着嗜血的狰狞,下一刻,胸膛上就爆开一朵血花,眼神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然后,像一袋破麻袋般,跌落下来,成为那座尸山新的一部分。
李茂就在第二排。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捅出了多少枪。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每一次刺出,都像是拖着千斤的重物。虎口处,早已被粗糙的枪杆磨得血肉模糊,黏腻的汗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滑腻得几乎握不住兵器。
他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晃动的、扭曲的人影,和那不断溅到脸上的、带着腥气的温热液体。
他身边的同袍,倒下了一个。那人胸口中了一支冷箭,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补上去!”
周平的吼声,就在耳边。
后面预备队里,立刻有一名士兵,沉默地踏前一步,填补了那个空位,将手中的长枪,从同一个缝隙里,刺了出去。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
或者说,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这无休止的、机械的杀戮,给碾碎了。剩下的,只有一种为了活下去的、麻木的本能。
这不再是战斗,这是一场消耗。
用人命,去对耗。
……
远处的马背上,博尔忽那张俊美阴柔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他身边的千夫长塔山,甚至能感觉到,从王子殿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如有实质的、冰冷的怒焰。
他最精锐的豹师步卒,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一排排地,倒在那道小小的、不起眼的缺口前。那道由长枪组成的、看似单薄的防线,竟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峭壁,吞噬着他勇士的生命。
这是一种侮辱。
一种赤裸裸的、当着三军之面的、对他这位草原雄狮的侮辱。
“投石机!”博尔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不顾一切的狠戾,“对准那个缺口,给本王子……砸!”
“殿下!”塔山闻言大惊,连忙劝阻,“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还在下面!”
“本王子让你砸,你就砸!”博尔忽猛地回头,那双眸子,已经是一片血红,“死的人,本王子会十倍地,从那些南人的骨头上,讨回来!”
塔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王子殿下,是真的动了杀心。不计代价的杀心。
他不敢再劝,只能挥动令旗,将那道残酷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吱——嘎——”
那三架战争巨兽,再次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
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模糊的墙头,而是那道正在激烈厮杀的、只有数丈宽的缺口。
“轰!”
一块巨石,带着死神的呼啸,狠狠地砸了下来。
它没有砸中枪阵,而是落在了枪阵后方十余步的地方。正在后方待命的十几名预备队士兵,瞬间被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东倒西歪,碎石和泥土,像冰雹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鞑子疯了!他们连自己人都砸!”周平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吼道。
秦烈的心,却猛地往下一沉。
这不是疯了。
这是博尔忽在用他士兵的命,来换取破坏自己枪阵的机会!
果不其然。
“轰隆!”
第二块巨石,接踵而至。
这一次,它正正地,砸在了枪阵的中央!
“噗——”
那片由血肉和钢铁组成的防线,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七八名士兵,连同他们手中的长枪,一起被碾成了肉泥。
枪阵,破了!
“杀进去!”
一直在缺口外围游弋的一名鞑靼百夫长,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挥舞着弯刀,第一个冲了上来。
失去了枪林掩护的浑源屯堡兵卒,瞬间与潮水般涌入的鞑子,绞杀在了一起。
刀光,血影。
短兵相接的残酷,比刚才的对耗,更加惨烈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