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龙定定看他,忽而失笑摇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的性命悬于我手,我让你死,你就得死,你凭什么坐上这棋桌,又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张浪嗤笑一声,语气笃定:“你不敢杀我,也杀不了我,你要是想杀我,也不必在这里和我扯半天废话。”
蜃龙眼中危险的光芒骤然亮起,周身气息如沸水般滚动,散落在地上的桂花花瓣瞬间被碾作花泥,若有若无的香气混合着凛冽杀意弥漫开来。
“镜城之中,四十三万百姓是你的人质;镜城之外,我才是你的人质。杀了我,你会死。”张浪被那如山岳般的气机锁定,整个人筋骨都在呻吟,却仍然面无惧色,道出浅显直白的道理。
“况且,我说了....”
话音未落,被蜃龙气机牢牢锁定的张浪,身形骤然变得模糊,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去痕迹,彻底消失在了石椅之上。
“你杀不了我。”声音自蜃龙身后传来,张浪的身影仿佛与周围的虚空融为一体。
张浪死死盯着蜃龙的脖颈,却发现对方虽未回头,周身气息却渊渟岳峙,浑然一体,只要稍有异动,必将迎来雷霆万钧的反击。
蜃龙冷笑一声,手掌缓缓伸向桌上的鸟笼。
“出来!”
张浪应声现形。
蜃龙停手,如山岳压来的磅礴气机再次锁定,比之前沉重十倍不止!
“噗!”张浪单膝跪在地上。他昂起头,恰好对上鸟笼中朵朵那满是忧色的目光,不由得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以前听故事,总嘲笑那些被反派用亲人威胁就乖乖就范的主角,觉得他们蠢得像傻逼。现在轮到自己.....呵,才发现自己也不能幸免,真他娘的操蛋。”
蜃龙陡然失笑,脸上挂着一丝嘲讽:“天下英雄如同过江之鲫,你又如何能自称主角?”
张浪拄着刀,浑身骨骼在重压之下发出不堪负重的响动,艰难地试图站起:“你说得对,我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小角色,连时代浪潮的边都够不上,确实当不起弄潮儿,但跟你比起来......”他喘了口气,咬牙道:“绰绰有余!连我这样的小角色,你都不敢对弈,你还要升格成神,什么神,缩头乌龟的王八神吗?”
“激将法不免过于拙劣了。”蜃龙不为所动。
“用人质威胁就很高明吗?”张浪反唇相讥,“手段不在精细,有用就行,你说是吧,巫念祖。”
听到张浪叫出这个名字,蜃龙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脸上笑意消失:“对,手段不再复杂。”
他侧头看向笼中雀,声音低沉道:“你们应该没有交集才对,难道就因为她叫你哥哥,你就真把她当成自己妹妹了,她的本体...”
张浪哂笑一声,粗暴打断道:“关你屁事?你废话太多了,一句话,赌不赌?赢了,我能保你出境,输了,我也不要你如何,只需到余礼坟前磕三个响头,如何?”
蜃龙眉峰一蹙,目光如刀刺向张浪:“你在侮辱我?”
“这就叫侮辱吗?”张浪针锋相对。
蜃龙心念电转。张浪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他自认胜局已定,真正需要忧虑的是“海市蜃楼”结束后,道门和【邪门】高手的清算。
留下张浪作为人质,正是他为自己预留的后路——张浪的特殊性,决定了他作为筹码的价值。张浪自己显然也清楚这点,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蜃龙沉声问道:“你想怎么赌?”
“很简单,你不是笃定自己赢定了吗?我们就赌镜城的走向,是否会如你所预料的一样,深陷泥沼。你我皆作壁上观,不得插手。”
蜃龙沉吟片刻:“如何厘定胜负?”
“自然还是鳞币。”张浪答道。
蜃龙恍然,随即再次失笑:“看来你还是对交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厚望。余礼已死,钱巨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账房先生,摆设而已。包槐,李党生之流,空有勇武,不通文治,难掌大局。无人主持,你凭什么推行交子?”
他顿了顿,继续打击道:“更何况,几番货币轮替,镜城早已信誉扫地,就算你们强行推行开了,交子也不过是一堆废纸。”
“这些用得着你为我考虑吗?”张浪斜睨着他。
蜃龙豪放一笑,摇头道:“赌便赌了!那就劳烦你跟我到域外一趟了!”
“慢!”张浪抬手制止,“赌约没有公证可不行。镜城之中无人能束缚你,若你输了毁约,我拿你没办法,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要如何?”
“立誓!以神性之海为证!谁若违背此约,当永隔神性之海,神格俱碎!”
蜃龙脸上笑意瞬间凝固。
以神性之海为证绝非儿戏。
神性之海,乃是众生潜意识汇聚的汪洋,向它立誓,誓言便会得到回响。违反誓言者,虽不会立时毙命,但冥冥之中的“天意”会在潜意识层面悄然运转,使背誓者做出违背性格的决定,最终推动其走向誓言所预定的毁灭结局。
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正是其恐怖之处。
凡是修行的人,绝不能轻易拿神性之海来赌咒,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记刻下来,扭曲你的想法,改变你的命运。
“不敢?”张浪讥诮道。
“有何不敢!”蜃龙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输掉的可能。
当即重复了一遍张浪刚才的誓言,话音一落,两人便同时感应到了一丝玄之又玄的牵引,自神性之海中降下,各自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