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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鞠义,自冀州韩馥帐下背主而投袁绍那日起,便深知自己踏上的是一条既无退路又无坦途的征途。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常以此言宽慰自己,冀州韩馥,守户之犬耳!其人虽据膏腴之地,拥精兵强粮,却目光短浅如鼠,毫无吞吐天下的雄心。我鞠义胸中藏有甲兵十万,岂能甘心屈身于这般庸主之下,终老于牖户之间?那袁本初,四世三公,名动海内,麾下谋臣如云,猛将似雨,方是能让我一展胸中丘壑的明主!纵使背负背主之名,为天下所讥,又何足道哉?只消我手中利刃,能在这乱世割据的版图上刻下深深一笔,纵使血染征袍,亦当九死不悔!

初入袁营,四下射来的目光,冷硬如霜刀雪剑。那些自矜门第的河北士族,嘴角噙着的不屑,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利刃将我洞穿。我听见窃窃私语如蚊蚋嗡鸣,在营帐的阴影里、在战马的喘息间飘荡:“背主之徒,何信之有?”“韩馥饲犬,竟噬其主,桀犬吠尧,本性难移!”每一句低语都像淬毒的芒刺,扎进我的脊梁。

彼时,我唯有死死按住腰间的环首刀柄,那冰冷的青铜吞口硌着手心,带来一丝粗砺的清醒。我昂首走过校场,目光如铁扫过那些轻蔑的面孔,心中冷笑如冰河暗涌:“竖子安知鸿鹄志?尔等只识门户高低,岂解英雄出处?待我鞠义手中刀锋饮血,胯下战马踏碎敌阵之时,且看尔等面上颜色!”胸中一股炽烈的不甘与桀骜,如同被强行压入熔炉的顽铁,每一次呼吸都灼烫着肺腑,只待一个爆裂的出口。

终于,那个时刻在界桥降临。北风卷地,白草摧折,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挟着塞外的凛冽杀意,如一片刺目的银白怒潮汹涌压来。大地在无数铁蹄的践踏下呻吟,蹄声隆隆,似要将天空震裂。

我立于阵前,身后八百先登死士静默如山。他们是我亲自从尸山血海中拣选出的虎狼,眼中无生无死,只有对军令的绝对服从,对我鞠义的绝对信任。寒风如刀,割裂着甲胄下的肌肤,我紧握刀柄的手指几乎僵硬。望着那片越来越近、反射着死亡寒光的银白狂潮,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并非恐惧,而是猎手面对最强悍猎物时血脉贲张的兴奋!这战栗让我的手臂微微发颤,然而那握刀的手,却因这颤抖而愈发显得凶狠有力。

“弩!”我的嘶吼撕裂了狂风的呼啸。

身后是令人牙酸的弩臂绞紧之声,无数冰冷的弩矢在寒光中悄然对准了奔腾的怒涛。白马义从的狰狞面孔已在百步之内清晰可见,他们冲锋的号角如同催命的符咒。

“放!”

我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刹那间,弓弦怒鸣汇成一片死亡的风暴!密集的弩矢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地狱使者扑向那片耀眼的银白。冲在最前的白马义从连人带马轰然栽倒,瞬间被后面收势不及的同伴践踏成泥。原本无懈可击的冲锋阵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顿时陷入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与血泊之中!

“随我——踏碎他们!”热血冲顶,我猛地拔出环首刀,刀锋直指那片崩溃的银潮,第一个跃了出去!

八百死士的咆哮汇成撼动天地的怒吼,紧随着我,如同沉默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决绝地撞入那片混乱的白浪之中!环首刀劈开皮甲骨肉的闷响,长矛刺穿胸膛的撕裂声,垂死战马的哀鸣,濒死士兵的惨嚎……瞬间交织成最原始残酷的乐章。我手中的刀化作一道嗜血的闪电,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一个白马骑士策马向我撞来,长槊直刺心窝!我侧身急闪,槊尖擦着胸甲掠过,带起一溜火星。战马交错瞬间,我反手一刀狠狠劈入他的腰肋,刀锋深深嵌入骨肉,那人惨叫着摔落马下,被紧随而上的铁蹄淹没。腥热的血沫子顺着环首刀的血槽往下滴,溅在我的战靴上,很快被尘土覆盖,只留下深褐色的斑驳。杀!胸中积郁已久的块垒,仿佛唯有在这敌阵的血肉横飞中,才能彻底轰然炸开!

“鞠将军神威!破敌矣!”身后传来震天的欢呼。

我驻刀喘息,环首刀深深插在泥泞与血浆混合的地上。放眼望去,界桥已成修罗场,公孙瓒引以为傲的白马义从尸横遍野,残破的白袍浸透污血,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战场上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和内脏破裂的恶臭。

“主公!”我抬头望去,只见袁绍在颜良、文丑等大将簇拥下,策马缓缓行至这片尸山血海之前。我大步上前,铠甲上的血珠还在不断滴落,单膝跪地,声音因激战后的嘶哑而显得格外粗粝:“末将幸不辱命!公孙瓒白马义从,已为齑粉!”

袁绍高踞马上,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在,他的目光并未长久地落在我身上,反而微微侧开,扫视着这片由我一手造就的杀戮之地。他身后的谋士许攸,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审视猎物般的幽光。袁绍的声音传来,听似嘉许,却带着一丝刻意拉开的距离:“鞠将军勇冠三军,真乃我河北柱石!此战之功,孤……铭记于心。”

那一刻,我心头骤然掠过一丝寒意,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那高踞马上的主公眼中一闪而过的疏离与忌惮。然而,这寒意瞬间又被脚下这片由我主宰的战场,被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所驱散。大胜的狂喜如同烈酒,足以暂时麻痹一切不安的触觉。我鞠义,今日之后,名动天下!河北群雄,谁人敢再轻我?

界桥的烽烟尚未散尽,我鞠义的威名已如惊雷滚过河北大地。然而,那场大捷的血色荣光,似乎并未为我叩开通往权力核心的坦途,反而在我与主公之间,悄然筑起了一道无形的藩篱。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喧嚣震天。我端坐席间,环顾四周。那些昔日斜眼睥睨的河北士族,此刻面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口中尽是“鞠将军神威”、“河北之幸”的奉承之词。酒气熏蒸着他们的脸,也熏蒸着我心中那团名为骄矜的火焰,它越烧越旺,几乎要窜出胸膛。我大口饮下醇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目光扫过那些谄笑的面孔,心中冷笑:“尔等今日方知鞠义之名乎?若无我界桥浴血,尔等安能在此安享富贵?”酒意上头,言语愈发无所顾忌,拍案而起,声震屋瓦:“公孙瓒白马义从,名震幽燕,又如何?在我鞠义刀锋之前,不过土鸡瓦犬!主公帐下,论摧锋陷阵,舍我其谁!”席间瞬间一静,无数目光投来,有惊愕,有不满,更有谋士许攸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讽笑。

翌日,有亲兵惶急来报,言我麾下几员悍卒,因争抢营房与审配部曲发生殴斗,致对方数人重伤。审配,乃袁绍心腹谋臣,素以刚直严苛着称。我闻报,心中不以为意,区区斗殴,何足挂齿?想我鞠义立下擎天之功,麾下将士骄横些也是常理。我大手一挥,不耐道:“些许小事,也来烦我?自行处置便是,莫要堕了我先登营的威风!”未曾想,此事如投入静潭的石子,迅速激起波澜。

不过数日,袁绍召见。帐内气氛凝重如铁,谋士分列两旁,审配立于其中,面沉似水。袁绍端坐主位,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有界桥初胜时的复杂,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鞠将军,”袁绍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你部悍卒殴伤审别驾部曲,气焰嚣张,目无法纪。更闻将军曾有言,‘河北诸将,皆不如我’?可有此事?”

我心中一震,一股郁怒直冲顶门。审配!定是这老匹夫挟私报复!我昂首直视袁绍,胸中那股骄矜之气与受诬的愤懑交织冲撞,梗着脖子抗声道:“主公!末将部曲或有不当,然审别驾部曲亦非善类!至于‘河北诸将皆不如我’之言……”我顿了一下,一股桀骜之气终究压倒了理智的劝诫,几乎是吼了出来,“界桥血战,白马成灰!试问当日,诸公何在?河北诸将,谁人可立此殊勋?!”此言一出,帐内死寂。许攸、逢纪等人眼中精光一闪,审配更是面如寒霜。袁绍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手指在案几上重重一叩,发出沉闷的声响。

“鞠义!”袁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恃功而骄,跋扈营中,目无尊上!你眼中,可还有孤这个主公?!可还有军法纲纪?!”

一股寒意,比界桥的朔风更刺骨,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看着袁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怒意与冰冷的杀机,看着谋士们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神情,我猛然惊醒。界桥的血,并未换来信任,反而成了悬在我头顶的利刃!那些谄媚的笑容背后,是更深的嫉恨与陷阱!然而,那点迟来的悔悟,在巨大的屈辱和积重难返的骄狂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我挺直了脊梁,不再辩解,只是梗着脖子,将一切不甘与怨毒死死压在眼底。我鞠义,岂能向这些只会摇唇鼓舌之辈低头?

自那场雷霆震怒之后,我鞠义在邺城的日子,便如履薄冰。袁绍虽未即刻发作,但那份刻骨的疏离与猜忌,已如同实质的阴云,沉甸甸地笼罩在我的头顶。昔日门庭若市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连最寻常的军议,我亦常被有意无意地排除在外。冰冷的现实如同锋利的冰锥,终于刺破了我骄狂自大的幻梦。夜深人静,独坐孤灯之下,抚摸着那柄在界桥饮饱了血的环首刀,刀身冰凉,映照着我晦暗的面容。一股深切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并非恐惧,而是大梦初醒后的空茫与彻骨悲凉。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韩非子冰冷的箴言,此刻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我空寂的府邸中反复回荡。我猛地攥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难道我鞠义一腔热血,一身武勇,终究逃不过这亘古不变的宿命?难道界桥那场惊天动地的胜利,竟是我亲手为自己挖掘的坟墓?不!我不甘心!这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我的心。悔恨如潮水般涌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在界桥……一个极其危险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鬼火般在绝望的深渊里幽幽燃起。

数日后,我竟做出了一件令整个邺城侧目、更将自己彻底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狂悖之举。

我命心腹亲兵,将界桥之战缴获的数套白马义从的精制银铠取出。那铠甲上干涸的深褐色血迹依然刺目。我亲自披挂上一副,冰冷的甲叶贴在肌肤上,激起一阵战栗。我命令数十名最忠勇的亲随,同样换上这些沾满敌血的银甲,在邺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纵马疾驰!银甲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夺目的光芒,如同一条游动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银龙。马蹄声如暴雷滚过长街,百姓惊恐避让,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蔓延开去。

“看!是鞠将军!他……他怎么穿着公孙瓒白马的甲胄?”

“天呐!这……这是要做什么?示威吗?”

“如此招摇……怕是要大祸临头啊!”

我端坐马上,对那些惊惧、猜疑、不解的目光视若无睹。心中只有一个疯狂执拗的念头在燃烧:袁绍!你忘了吗?这白马义从的甲胄,是谁为你踏碎的?我鞠义今日披此甲胄,便是要提醒你,提醒这邺城上下所有人,若无我鞠义,何来你袁本初今日之威势!我就是要用这刺目的银光,照瞎那些背后诋毁我的小人双眼!用这马蹄的轰鸣,踏碎你们强加于我的猜忌与冷落!纵使粉身碎骨,我也要你们永远记得界桥,记得我鞠义的名字!

这一场披甲游街的狂悖之举,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颗火星。

“鞠义披白马银甲,招摇过市,其心叵测!此非耀功,实乃示威!其意恐在效仿界桥故事,所图者何?非主公之位乎?”许攸的声音尖利如锥,在袁绍面前毫不留情。

“狂悖无状,目无君上!此獠不除,军心难安,后患无穷!”审配的奏报紧随其后,字字如刀。

“主公!鞠义恃功而骄,久蓄怨望。观其行径,已露反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郭图亦在一旁厉声附和。

一道道催命的奏报,如同密集的箭雨,射向袁绍的案头。每一条都精准地刺向他心中那根最敏感、最猜忌的神经。袁绍的脸色,在谋士们一句句诛心之论的堆叠下,一日阴沉过一日。他案头堆积的关于鞠义“怨望”、“不轨”的密报,已然如山。那双曾经在界桥对我流露出复杂神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如同看待一件亟待处理的危险废品般的漠然杀机。风暴,已然在无声中酝酿完成,只待最后一道雷霆落下。

那一夜,无星无月,浓重的黑暗如同墨汁,死死地糊住了邺城。府邸外,死寂得可怕,连往常巡夜更夫的梆子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我的全身!不对!这寂静……是噬人的死寂!

我猛地从榻上坐起,手已按在枕下的环首刀柄上。几乎同时,府邸外骤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火把的光亮如同地狱的鬼火,瞬间将紧闭的窗纸映得一片血红!纷乱沉重的脚步声、甲胄撞击声、弓弩上弦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鞠义!汝狂悖谋逆,罪在不赦!主公令旨在此,速速出府受缚!”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来了!终于来了!那一瞬间,心中翻腾的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悲怆与滔天的怨怒!袁本初!你果然容不下我!

“主公!主公!”我唯一的儿子,一个尚不及弱冠的少年,惊慌失措地冲入内室,脸色惨白如纸,“外面……外面全是甲兵!我们被围死了!”

看着儿子惊惧绝望的脸,我心中那最后一点幻想也彻底破灭了。什么功勋,什么威名,在绝对的权力碾轧下,都不过是随时可以被抹去的尘埃!一股撕裂心肺的剧痛攫住了我,悔恨如毒蛇噬心!是我!是我的骄狂,是我那愚蠢的示威,将我的骨肉也拖入了这必死之局!我鞠义死不足惜,可我的儿……他何辜?!

“儿啊!”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嘶哑如夜枭哀鸣,“是爹……是爹害了你!是爹瞎了眼,错投了这无义之主!袁本初!袁绍——!”我仰天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厉啸,那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怨毒,几乎要冲破这令人窒息的屋顶!

“取我甲来!”我猛地推开儿子,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虎,“先登营的儿郎们何在?!”

府中残存的数十名亲兵,皆是我从界桥带回来的百战死士,此刻已自发集结在庭院中,人人甲胄在身,刀兵在手,面对府外层层叠叠的敌军,脸上毫无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将军!”他们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好!好!好!”我连道三声好,环视着这些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胸中那点悲凉竟被一股惨烈的豪情冲淡,“今日,便随我鞠义,再杀他个天翻地覆!纵使身化齑粉,也叫天下人看看,袁本初是如何对待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爪牙!让这邺城,记住我等今日流的血!”

大门在巨大的撞击声中轰然倒塌!火光与刀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庭院!

“杀——!”

我咆哮着,挥舞着那柄饮过界桥之血的环首刀,第一个扑向那汹涌的刀枪之林!刀锋劈开空气,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狠狠斩入当先一名袁军校尉的脖颈!热血喷溅了我满头满脸!亲兵们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狂吼着紧随我冲入敌群!庭院瞬间化作血腥的磨盘!刀剑撞击的刺耳锐响,利刃入肉的沉闷噗嗤,垂死的惨嚎,绝望的怒吼……瞬间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的狂响!

火光熊熊,映照着无数扭曲狰狞的面孔,也映照着身边兄弟一个个倒下的身影。每一次挥刀,都感觉力气在飞速流逝,每一次格挡,沉重的反震都让手臂酸麻欲折。甲叶上布满了刀痕箭孔,鲜血不断从破裂的缝隙中渗出,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我的儿子在我身侧奋力拼杀,年轻的脸庞溅满了血污,眼神却凶狠如狼。

“爹!小心左边!”他嘶喊着,猛地将我撞开,一杆刺来的长矛狠狠贯入了他的胸膛!

“儿——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看着儿子年轻的身体被长矛挑起,看着他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看着他口中喷涌的鲜血……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撕裂了我的灵魂!远比任何刀剑加身更痛彻心扉!我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所有支撑着我的力量,仿佛随着儿子的死而瞬间抽离。

环首刀“当啷”一声脱手坠地。我踉跄着扑倒在儿子的尸身旁,用染满鲜血的双手徒劳地想去堵住他胸前那汩汩冒血的窟窿,却只抓了满手粘稠的温热。

“嗬……嗬……”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巨大的悲恸扼住了我的咽喉。周围的喊杀声似乎变得遥远模糊,眼前只剩下儿子那张凝固着惊愕与不甘的年轻脸庞。

是我……是我鞠义的骄狂,我的短视,我错付的忠诚,亲手将我的骨肉送入了地狱!界桥的荣光?河北的威名?在至亲温热的血面前,是何等可笑而虚无的尘埃!

“鞠义!还不束手就擒!”敌兵层层围拢上来,刀枪如林,指向我这个失魂落魄的血人。

我缓缓抬起头,透过朦胧的血泪,望向四周那些冰冷的、充满杀意的面孔,望向这被火光和死亡笼罩的府邸。视线越过人群,仿佛穿透了时空,又看到了界桥那片被血染红的土地,看到了袁绍在马上那回避的眼神,看到了自己披着白马银甲招摇过市的愚蠢狂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一股极度的疲惫和冰冷的顿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

“哈哈……哈哈哈……”我忽然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空洞,如同夜枭啼血,在这血腥的庭院中回荡,“袁本初……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啊!”

我猛地推开身边试图搀扶的亲兵残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火势已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吞噬着梁柱,舔舐着门窗,浓烟滚滚,热浪灼人。

“将军!我们护着您杀出去!”仅存的几个亲兵嘶吼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缓缓摇头,目光扫过他们浴血的脸庞,最终落回地上儿子冰冷的躯体。杀出去?纵使能杀透这重围,这天下之大,何处还能容我鞠义?何处……还有我的家?

“不必了。”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尔等……各自寻生路去吧。鞠义……今日……当死于此。”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错愕的目光,也不再去看周围逼近的刀枪。我俯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儿子冰冷僵硬的躯体艰难地抱起,紧紧搂在怀中。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我的臂弯,如同幼时在我怀中沉睡的模样。

火光越来越盛,灼热的空气炙烤着皮肤,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我抱着儿子,一步一步,异常坚定地走向府邸最深处那已被烈焰完全吞噬的正堂。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贪婪地舔舐着一切。

“儿啊……莫怕……”我低声呢喃,仿佛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爹……这就来陪你了……黄泉路上……爹背着你走……”

那炽烈的火焰,如同界桥战场上最耀眼的旌旗。在意识彻底被火焰吞没的最后一瞬,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流星划过最后的黑暗:

**“若当日……死在界桥……倒成全了某……鞠义……一世威名……”**

烈焰猛地腾起,彻底吞噬了那相拥的身影。环首刀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火光映在冰冷的刃上,跳跃着,如同一声无人听见的、悠长的叹息。

赞曰:

界桥霜刃寒,白马碎银鞍。

功高主已忌,名盛谤尤谗。

骄心燃业火,孤府烬余烟。

徒留易水叹,竖子谋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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