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等通通拖去马厩!”林彦秋强压怒火喝道。几个伙计立刻架起泼皮们往后院拖,地上划出几道血痕。
宋欢欢望着何强的惨状,又偷眼瞧林彦秋铁青的面色,纤指将帕子绞得死紧。终于颤声道:“我与他当真无甚牵连...”
“你二人之事与我何干?”林彦秋冷笑打断,“便是同榻而眠...也与我毫无瓜葛!”
“你!”宋欢欢霎时面白如纸,掩面奔向马车。林彦秋一个箭步按住车门:“要么等心神定了再走,要么雇顶轿子。”话音未落,宋欢欢已转身冲回酒楼,杏色裙角在门槛上绊出一朵凌乱的花。
此番衙役来得极快,城南巡检司的人马不到一盏茶工夫便至。刘力与祝知礼闻讯赶来,众人一同前往巡检司。新任副巡检柳正坤见祝知礼同来,连忙将三人请入签押房。问明情由后,柳正坤面露难色,朝祝知礼使了个眼色。
祝知礼会意跟出,不多时便听他在院中怒喝:“休想!管他是谁家公子,动林彦秋便是动我祝某!”话音未落已摔帘而入,对林刘二人道:“这柳正坤竟想做和事佬!”
一直沉默的林彦秋突然拍案而起:“按大周律办理!速速录完口供,我们好走。”
在坚持下做完笔录,三人刚出签押房,便见那护院满脸怒色地迎上来:“大人可知他们如何盘问小的?”
林彦秋摆手:“意料之中。不过...”冷笑一声,“他们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
柳正坤正尴尬相送,忽有衙役匆匆来报。柳副巡检顿时变脸:“荒唐!这是城南巡检司,不是巡城衙门!他说拿人就拿人?”声音故意拔高,分明是说给林彦秋听的。
祝知礼阴恻恻道:“柳大人,好自为之啊!”
出得衙门,却见宋欢欢的翠幄小轿停在阶前,她正扶着轿辕踌躇。祝知礼叹口气刹住马车,林彦秋苦笑下车。
宋欢欢孤零零立在暮色中,罗衫被秋风吹得凌乱。林彦秋方走近几步,忽闻马蹄声急,三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差役指着林彦秋大喝:“就是他!”
电光火石间,两名差役已将林彦秋按倒在地。宋欢欢惊得帕子落地,距她不过五步之遥,何巡检正狠狠踩着林彦秋的后心:“狗官!敢伤我儿!”
“直娘贼!”祝知礼肥胖的身躯竟灵活地跃下马车,腰间铁尺已然在手。刘力与护院亦从两侧包抄而来。
何巡检第二脚尚未踩实,祝知礼的铁尺已挟风而至。虽被他抬臂格挡,仍听得“咔嚓”骨裂之声。刘力一记黑虎掏心,正中按着林彦秋的差役软肋;护院更是一脚扫向另一差役的腿弯,将其踹得跪地哀嚎。
林彦秋趁机翻身而起,抄起地上一块青砖。
“啪!”
砖块在何巡检脸上开了染坊。四人围着三个官差拳打脚踢,尤其那何巡检被林彦秋连踹二十余脚,官服上满是鞋印。围观的百姓起初噤若寒蝉,不知谁先喊了声“打得好”,顿时群情激奋。
当巡检司的差役赶来制止时,何巡检已如死狗般瘫在地上。有老丈颤巍巍道:“差爷们先动的手,老汉可作证!”众人纷纷应和。
林彦秋整了整被扯破的官袍,在百姓的声援中再次踏入巡检司大门。余光瞥见宋欢欢正对着传信的家仆哭诉,梨花带雨的模样倒真有几分焦急。
原来那何巡检听闻爱子被打,先是传信柳正坤要人未果,又借着酒劲带着亲信赶来。见林彦秋竟被放出,再想起午后恩怨,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却不知这巡检司门前,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这身官皮。
宋远道怒气冲冲赶到巡检司时,正见女儿倚着朱漆大门啜泣,罗衫袖口已被泪水浸透。
“人呢?”宋远道官靴重重一跺,“堂堂巡检司门前斗殴,成何体统!”
宋欢欢止住抽泣,纤指微颤地指向内堂。宋远道本欲独自入内,见女儿执拗神色,终是叹道:“随为父进去罢。”
签押房内,柳正坤几乎要跪下了:“求两位大人高抬贵手...”
“秉公执法,自不会牵连于你。”林彦秋冷笑间已取出传信竹筒,修书一封急递按察使王晨。此事经监察体系上报,最是妥当。
王晨本已解下乌纱准备就寝,阅信后睡意全无。沉吟片刻回信道:“本官即刻禀明县丞李大人,勿忧。”
祝知礼凑过来低问:“给谁传信?”
“按察使王大人。”林彦秋故意提高声量,“他已去禀报县丞李大人了。”
柳正坤闻言反倒镇定,苦笑道:“自作孽啊...还请两位再录份口供。”
此时宋远道正在院中怒喝:“申银关何在?”见司正房铁锁高悬,更是火冒三丈。柳正坤忙不迭迎出来打圆场:“申大人染了风寒,下官未敢惊扰...”
宋远道冷哼一声,随其入内听禀。待柳正坤说完案情,宋远道脸色阴晴不定。柳正坤识趣地借口沏茶退下,宋欢欢这才得以近前细述缘由。
正说话间,宋远道的传信铜铃骤响。取出腰牌一看,顿时面色大变:“下官明白...王按察使将至,下官这就传唤提刑司...”
宋远道对女儿道:“你在此候着。”独自踱至偏厅,透过雕花窗棂,可见何巡检正瘫在太师椅上哼哼唧唧。
宋远道推门而入,何晋财一见便哀嚎:“宋大人为下官做主啊!”
宋远道此刻心如乱麻。何晋财虽是多年旧部,可此番招惹的是林彦秋,更糟的是案子已惊动县丞李大人,按察使王晨又即将亲临。思及此,他决定先劝服林彦秋息事宁人。
“啪!”
一记耳光甩在何晋财脸上,宋远道沉声道:“醒醒你的酒!区区七品巡检,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
何晋财被打得发髻散乱,却猛然清醒。宋远道阴着脸道:“从实招来,本官绝不徇私。”说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