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池珩非才轻轻嗯了一声。
阮莘有些惊讶似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她想问他,万一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
她只是笑了一下:“真的假的,这也答应?”
池珩非静静地望着她:“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当然希望是真的啊。”阮莘收回目光,声音带笑,“我只能觉得是真的,不然还有别的选择吗?”
阮莘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逝:“如果连这点希望也没有,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池珩非把脸埋在阮莘肩窝,沉默片刻,闷闷道:“再过一阵吧,阮莘,你现在这样,我不放心。”
阮莘知道,池珩非决定了的事,她是没什么拒绝的权利的,于是只点头,说:“好。”
不知道池珩非是被阮莘的话伤到了,还是刚结婚实在没法总是抽身到她这边来,之后的日子池珩非总是早出晚归,甚至偶尔不会回来过夜。
阮莘没意见。
池珩非特地请了人照顾阮莘,都是很有经验照顾孕妇的阿姨,每天按时给她做营养餐,给她按摩,也会时常陪她说说话,但阮莘很少回应。
阮莘现在搬来这里,更加很少出门,现在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大概就是偶尔会回复温淮的几条消息。
某天听到阿姨聊起自己的孩子时,阮莘难得来了些精神。
提到自己的女儿,阿姨脸上自然流露出了笑意:“我这女儿啊,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倔了,还没高考呢,就决定好了以后要干什么。”
阮莘有点好奇:“您女儿想做什么?”
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她想当医生,想考医科大。”
阮莘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垂眼笑道:“学医挺苦的。”
“是啊,我和她爸也这么说,但是谁劝都不管用,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她说什么来着,'爸爸妈妈你们别干涉我,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阿姨忍不住摇头,“这孩子啊。”
虽然阿姨看起来挺拿自己的女儿没辙,但光是看她脸上一秒也没收起的笑意,阮莘就知道,她肯定很为自己的女儿骄傲,并且会全力托举她追求自己的梦想。
阮莘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涩,她有点想自己的妈妈了,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眼眶就有点湿了。
阿姨见状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试探着问:“太太,您想妈妈了?”
阮莘垂下眼,嗯了一声,她对于在外人面前这样外露情绪有点不自在,伸手轻轻擦了下眼角湿润,微笑道:“阿姨,可以麻烦您帮我倒杯水吗?”
阿姨就立刻起身去倒水了,这个话题也因此被揭过了。
阮莘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结果当晚,池珩非回家时,不经意地向她提起:“要不要把你爸妈接来照顾你?”
阮莘想也没想,立刻说:“不要!”
她反应太激烈,让池珩非怔了怔:“好,你说不要,我们就不要。”
阮莘心里堵得难受,她看着池珩非,忽然流下两行眼泪:“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不要让他们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池珩非被阮莘忽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他当时正在给阮莘温补汤喝,见状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怎么了?吓到你了是不是?我只是随口说说,我答应你不会把他们找来,别害怕,对不起。”
阮莘怨恨地看着池珩非,语气冰冷:“池珩非,你别告诉他们,不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说完,阮莘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用力推开想要来抱她的池珩非,转身走回卧室,重重甩上了门。
活到现在,池珩非哪受过别人的气?又哪有人敢给他甩脸子?可现在阮莘什么都干了,他却不仅没意见,甚至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拿阮莘没办法,拿流着泪的阮莘更没办法,只能顺着她,哄着她。
池珩非当晚没进卧室,他知道阮莘不想看见他,就转告阿姨,第二天来的时候多照看一下她的情绪。
但这件事下来,阮莘再一次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连从前平日里偶尔和阿姨的沟通都撤回,对一切都失去信任后变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就连捧起手机,看着温淮发来的消息时,阮莘也时常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孕期情绪起伏大,阮莘最近时常莫名其妙地流眼泪,本能想要去依赖自己最亲密的人。
而她最亲密的人都不在身边,因此恶性循环,阮莘的情绪得不到疏解,太多话不知道和谁说,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一天天枯萎下去,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
池珩非又急又心疼,没过多久带回家一个厨师,让他给阮莘做那天的晚餐。
端上桌的是几道卖相普通的家常菜,阮莘不带什么期待地吃了一口,却立刻就认出来了,是她爸妈做的菜的味道。
坐在她旁边给她盛粥的池珩非立刻说道:“是叫厨师照着你家饭店的成菜模仿的,没有打扰你爸妈。”
阮莘没说话,只是照比往常多吃了几口饭,池珩非就已很知足。
结果她的身体负担不了骤然增大的饭量,夜里吐得天昏地暗,把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池珩非立刻叫了医生来家里,阮莘输液时睡着了,她怀孕之后变得有些嗜睡,他就守在床边,轻轻握着阮莘的手,生怕稍微用力就会弄疼她似的。
这是第一次,看见别人难受,池珩非会觉得更难受,恨不得让一切痛苦都转移到他身上才好。
可还没陪阮莘多久,那边就又打来电话,催他回去。
池珩非没办法,只能让医生照顾好阮莘。
第二天白天,池珩非匆匆赶回来看阮莘时,她已经醒了,房间里的窗帘却还是一点缝隙也不留地把窗外的光遮挡得严密,屋子里一片昏暗,阮莘就那样死气沉沉地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
池珩非看见阮莘被手机屏幕照亮的面无表情的脸,心里骤然一紧,他知道,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阮莘甚至撑不到生产的那天。
他必须得让阮莘出门走一走,可上次的事情带给她的阴影太大,她对外界环境产生了抵触和抗拒。
池珩非没办法,比起阮莘的身体,别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于是隔天的上午,阮莘刚睡醒,正坐在房间里发呆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似是和别墅内阿姨交谈的温和男声。
“您好,我找阮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