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车变形的驾驶室车门,被那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以一种近乎暴戾的力道狠狠推开。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钻了出来。
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肩宽腿长,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像刚从t台走下来的模特。但那张脸,却被一张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纯白色面具彻底覆盖。面具在撞坏的越野车灯和远处城市霓虹的映照下,泛着一种冰冷、无机质的诡异光泽。唯一露出的,是面具眼孔后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两口枯井,又像瞄准镜的十字线,死死地锁定了陆子昂。
他下车,站定,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多余。没有看冒烟的车头,没有看瘫在垃圾桶后面、正被两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同样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壮汉架起来的刘三刀。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子昂身上。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随意地掸了掸西装袖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无声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笼罩了这片狼藉的街角。连直播弹幕都诡异地停滞了几秒。
【弹幕短暂空白后爆炸】
【卧槽!无脸男?!拍电影吗?!】
【这压迫感……隔着屏幕我腿软了!】
【西装暴徒!绝对是鼎盛的王牌打手!】
【陆老师快跑啊!共享单车蹬起来!】
【宇文哥!干扰器!干扰他面具!(什么鬼)】
陆子昂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源自本能的寒意。他甚至能感觉到系统面板在视野角落里疯狂闪烁:【检测到超高威胁目标!物理防御归零警告!被动嘲讽光环自动超频!仇恨值mAx!生存建议:立刻!马上!装死!或者……说点好听的?】
说点好听的?陆子昂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再看看自己身下这辆立下“赫赫战功”、此刻链条还在微微颤抖的小黄车,一个极其不合时宜、极其作死的念头,伴随着系统那该死的“被动嘲讽光环”,如同岩浆般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他非但没有跑,反而慢悠悠地从小黄车的前筐里——那个仿佛连接着哆啦A梦口袋的神奇筐子——又掏出了那个不锈钢盆!盆里,残余的“地狱熔岩”红油还在顽强地冒着微弱的热气,散发着霸道而凄凉的味道。
陆子昂把盆端稳,然后,在无脸西装男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张明宇镜头惊恐的聚焦下,在宇文殇差点从三轮车顶摔下来的背景音下,他居然……又摸出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他旁若无人地,用筷子在那盆冷掉的、凝结着油块的“熔岩”里搅了搅,试图捞出点能吃的残渣。动作自然得就像在自己家厨房。
“这位……面具侠?”陆子昂夹起一块疑似泡发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黑色不明物(可能是海带?也可能是抹布?),对着无脸男的方向晃了晃,语气带着一种欠揍的诚恳,“追了一路,饿了吧?要不……来一口?虽然凉了,但提神醒脑,专治各种不服。骨灰盒的钱,省下来买点热乎的不好吗?”
【弹幕】
【我特么……给跪了!】
【陆子昂:论如何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并涮火锅】
【面具侠:我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这嘲讽……拉满了!系统被动技恐怖如斯!】
【盆: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戏份!】
无脸男面具后的眼睛,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朝着陆子昂的方向,轻轻挥了一下。
动作优雅得像在指挥交响乐团。
但伴随着这个动作,架着刘三刀的两个墨镜壮汉动了!他们像两台精准的机器,丢开烂泥般的刘三刀(后者噗通一声栽进垃圾桶旁边的泥水里),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一左一右,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陆子昂扑来!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师父!”张明宇的惊叫被淹没在风声里。
陆子昂瞳孔骤缩!身体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闪避,但那两个壮汉的配合精妙无比,封锁了他所有退路!眼看那两只带着劲风、能轻易捏碎石头的黑手就要抓到他肩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阵高频的、令人牙酸的噪音猛地从宇文殇的方向爆发!他手里那个“家政小帮手”的核心模块,锅盖天线疯狂旋转,发出刺眼的蓝光!一股无形的电磁脉冲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
扑向陆子昂的两个墨镜壮汉,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身体出现极其短暂的、微不可查的僵硬和失衡!他们耳朵里佩戴的微型通讯器,甚至冒出了一丝微弱的电火花!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滞!
陆子昂动了!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手里那盆冷掉的“地狱熔岩”,连汤带油,朝着左侧那个壮汉的脸,狠狠泼了过去!
啪!
冰冷的、凝固的、带着强烈辛辣气味的红油混合物,结结实实地糊了那壮汉一脸!虽然不烫,但那股味道和粘腻的触感,瞬间让他发出了窒息般的闷哼,动作彻底变形。
同时,陆子昂借着泼盆的反作用力,身体猛地后仰,右脚用尽全力,朝着右侧那个刚刚从电磁干扰中恢复、正要再次扑来的壮汉的膝盖侧面,狠狠一记低扫!
砰!
沉闷的撞击声!那壮汉下盘极其稳固,但膝盖侧面被全力扫中,加上刚才的干扰导致重心不稳,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单膝跪地!
陆子昂则借着反作用力,狼狈地滚倒在地,沾了一身尘土,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擒拿的命运。
“宇文!干得漂亮!”陆子昂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还不忘给三轮车顶上的宇文殇点了个赞。
然而,那无脸西装男,自始至终,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半分。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两个手下一个被油糊脸、一个被扫得趔趄,白色面具在夜色中反射着冰冷的光。然后,他那双枯井般的眼睛,缓缓转向了还在三轮车顶上、举着“家政小帮手”的宇文殇。
宇文殇被那目光一扫,顿时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汗毛倒竖:“卧槽!老陆!我觉得他看上我的‘小帮手’了!”
无脸男再次抬起了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
这一次,不是挥手,而是指向了宇文殇。
没有任何言语,但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锁定了宇文殇!
“妈呀!”宇文殇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就想从三轮车顶跳下来。
但已经晚了!
无脸男身后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又悄无声息地闪出第三个、第四个墨镜壮汉!他们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目标明确——直扑宇文殇!
“宇文哥!”张明宇急红了眼,想冲过去,却被刚才那个被扫中膝盖、此刻已经稳住身形的壮汉拦住。
眼看宇文殇就要被两个壮汉像抓小鸡一样拎起来。
就在这时——
吱嘎!砰!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撞击的闷响!
一辆车身涂着“xx同城快送”字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面包车,如同失控般,猛地从旁边的巷口冲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正撞在那两个扑向宇文殇的壮汉身上!
力道不大,但时机精准无比!两个壮汉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
面包车车门哗啦一声拉开,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穿着快送员制服的司机探出头,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对着三轮车顶惊魂未定的宇文殇吼道:“宇文殇!你订的‘骨灰盒’到了!超大号!加急件!麻烦签收一下!”
说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沉甸甸的、印着黑色骷髅头标志(明显是临时喷漆)的纸箱子,被从车里粗暴地推了出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诡异!连那无脸男似乎都微微侧了下头,冰冷的目光扫向那辆面包车和地上的“骨灰盒”纸箱。
趁着这一瞬间的混乱!
“跑!”陆子昂大吼一声,朝着张明宇使了个眼色。
张明宇心领神会,猛地将手里的直播手机,朝着无脸男的方向狠狠扔了过去!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屏幕还亮着,弹幕疯狂滚动。
无脸男下意识地抬手格挡飞来的手机。
就是现在!
陆子昂没有冲向面包车,也没有管地上的“骨灰盒”,而是猛地弯腰,一把扛起那辆已经伤痕累累、但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小黄车!然后,在所有人(包括无脸男)错愕的目光中,他扛着单车,像扛着一杆标枪,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步行街深处那片更复杂的、堆满废弃建材和夜市摊位的黑暗区域,亡命狂奔!
“宇文!明宇!老地方汇合!”他的吼声在混乱的街道上回荡。
宇文殇连滚带爬地从三轮车顶跳下,看都没看地上那个“骨灰盒”纸箱,也顾不上那个神秘快送员,跟着陆子昂的方向拔腿就跑。
张明宇则灵巧地绕过拦路的壮汉,捡起地上一个不知谁掉的荧光棒(可能是夜市摊的遗留物),一边挥舞着吸引注意力,一边朝着另一个岔路跑去。
无脸男抬手精准地抓住了飞来的手机,屏幕在他戴着手套的掌心碎裂。他看着屏幕上最后定格的、自己那张白色面具的特写,又看了看陆子昂扛着单车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再看看地上那个印着骷髅头的“骨灰盒”纸箱,以及那辆迅速倒车、消失在巷子里的神秘面包车……
白色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冷哼。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衣领处一个隐蔽的通讯器,用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下达了指令:
“目标逃入d3区域。启动‘清道夫’程序。另外,把那个箱子,”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骨灰盒”,“带回去。”
步行街深处,废弃的儿童乐园。
陆子昂把几乎散架的小黄车靠在一个掉漆的旋转木马旁,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柱子大口喘气。汗水浸透了衣服,冷风一吹,透心凉。宇文殇扶着膝盖,像条离水的鱼。张明宇稍晚一点赶到,脸色发白。
“妈的……那无脸怪……太邪门了!”宇文殇心有余悸,“还有那送‘骨灰盒’的快车……谁啊?”
陆子昂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是那个神秘的“车间守夜人”?还是别的什么势力?他拿出手机,屏幕碎了,但还能用,信号微弱。他点开一个加密的本地存储,里面是刚才张明宇直播时后台自动录制的、刘三刀签字画押的那份《情况说明》的高清照片。
手指划过刘三刀那糊满鼻涕眼泪的签名和抽象派手印,陆子昂的眼神沉静下来。虽然过程狼狈又荒诞,但这份东西,还有刘三刀在极度惊恐下吐露的信息(录像带和账本上交给了王富贵),就是今晚最大的收获!这是撬动鼎盛的第一块砖!虽然代价是差点把小命和共享单车一起搭进去。
“师父,现在怎么办?”张明宇看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手电光,显然鼎盛的“清道夫”开始搜街了。
陆子昂收起手机,目光投向城市中心那栋灯火通明的鼎盛总部大厦,嘴角勾起一丝疲惫却带着狠劲的弧度。
“怎么办?”他拍了拍身边那辆饱经风霜的小黄车,链条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像是在回应。
“先找个地方,把这‘功臣’修好。”
“然后,”他眼中寒光一闪,“王富贵是吧?下一个‘骨灰盒’广告,该换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