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昂是被一股浓烈到灵魂出窍的酸臭味熏醒的。
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发酵了十年的咸菜缸里，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腐烂的蔬菜、鱼内脏和某种不可名状污水的混合气息。身下是滑腻冰冷的触感，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还有……老鼠吱吱的尖叫？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头顶是拱形的、布满污垢和苔藓的水泥管道壁。微弱的、来自遥远路面的光线，透过井盖的缝隙漏下来几缕，照亮了眼前漂浮着各种可疑垃圾的浑浊水流。他正半躺在一条城市下水道的检修平台上，下半身还泡在散发着恶臭的污水里。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左臂火辣辣地疼，估计是跳窗时被钢筋刮的。肋骨也隐隐作痛，不知道有没有断。最要命的是脑袋，嗡嗡作响，像被塞进了一个蜂巢。
“老陆！你丫还活着！”宇文殇带着哭腔的嚎叫从旁边传来。他也泡在污水里，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头发粘成一绺绺，像个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水鬼。他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外壳焦黑、已经彻底报废的“电击充电宝”。
“师父！”张明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从一个稍高一点的干燥平台上跳下来，想把陆子昂拽起来，“你怎么样？伤哪了？”
陆子昂借力坐起，冰冷的污水让他打了个哆嗦，但脑子却清醒了不少。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硬壳账本还在！贴身口袋里，那个小小的黑色U盘也还在！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真实的安全感。
“死不了。”陆子昂声音沙哑，抹了把脸上的脏水，环顾四周。这地方……真够味儿。狭窄的检修平台，浑浊恶臭的污水，远处黑暗的管道深处传来汩汩的水流声和老鼠的窸窣声。他们显然是顺着水流被冲到了这个检修口。
“这是……哪？”宇文殇捏着鼻子，表情扭曲得像生吞了十斤臭豆腐。
“城市血管的末端。”陆子昂扯了扯嘴角，试图活动一下疼痛的左臂，“鼎盛的‘清道夫’估计还在上面掘地三尺呢。这里，暂时安全。”
“安全个屁！”宇文殇哭丧着脸，“再待下去，老子就要被腌入味了！这味儿，比‘地狱熔岩’还上头！反向成就系统是不是觉得我们还不够‘香’？！”
提到系统，陆子昂下意识地“看”向视野角落。系统面板幽幽亮着，猩红的文字跳动：
【极限逃生达成！反向成就：勇闯‘都市排泄系统’！】
【奖励：临时技能‘下水道气息模拟’（降低存在感+50%，社交距离+200%）】
【副作用：体味固化（当前状态），持续时间：72小时。】
【人气值：？？？（未知错误）】
【当前任务：将‘证据’安全送达‘泄洪口’（坐标已更新）。】
陆子昂：“……” 这破系统，反向成就的功力真是越发刁钻了！降低存在感？他现在这身味儿，方圆十米人畜退避，存在感是降低了，社交距离也绝对拉满了！
“坐标更新了？”张明宇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立刻拿出自己那个屏幕碎裂但还能用的手机，点开缓存地图。果然，地图上多了一个闪烁的红点标记，位置指向城市边缘的一个大型污水处理厂——绿源净化中心。
“泄洪口……污水处理厂？”张明宇皱起眉，“去那里干嘛？难道‘车间守夜人’在污水厂上班？”
“管他呢！总比在这腌咸鱼强！”宇文殇挣扎着爬上岸边的干燥平台，拧着自己湿透的、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裤腿，“老陆，能动不？能动咱赶紧走！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是对鼻子的酷刑！”
陆子昂咬着牙，忍着全身酸痛，在张明宇的搀扶下也爬上了平台。冰冷干燥的水泥地让他稍微舒服了点，但那股深入骨髓的下水道气味……算了，不想了。
三人像三根刚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朽木，沿着狭窄、湿滑的检修通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坐标方向摸索前进。黑暗中，只有手机微弱的光柱晃动，照亮脚下漂浮的垃圾和窜过的鼠影。宇文殇一路骂骂咧咧，从下水道设计不合理骂到鼎盛老板祖坟选址有问题。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隐传来巨大的水流轰鸣声，空气也似乎不那么污浊了。通道尽头出现一个巨大的、被粗壮铁栅栏封住的出口。栅栏外，是翻滚的、泛着白沫的污水，正被强大的水泵抽走。这里就是主干道的“泄洪口”之一。
“到了！坐标就是这儿！”张明宇指着手机。
三人挤在栅栏前，茫然四顾。泄洪口除了轰鸣的水声和巨大的水泵，空无一人。泄洪口？证据送到这里？丢水里？还是……
“看那儿！”宇文殇眼尖，指着栅栏旁边，靠近水泵控制箱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涂着绿色油漆的铁皮小箱子，上面印着模糊的“设备维护”字样，还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
陆子昂走上前，试着拉了拉那把锁。纹丝不动。
“坐标没错，应该就是这箱子。”陆子昂皱眉。怎么打开？暴力撬锁？动静太大。
就在这时，他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车间守夜人”的加密信息，只有两个字：
【充电。】
充电？
陆子昂一愣，随即猛地想起系统那个坑爹的新技能——【漏电体质】！副作用：下次充电可能引发小范围停电！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利用系统技能！他看向那个铁皮箱子旁边，水泵控制箱的下方，正好有一个暴露在外的、多孔的三相电源插座！
“宇文，明宇，退后点。”陆子昂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发麻的左手（之前抓电击充电宝那只手），然后，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伸出左手食指，带着一种毅然决然、仿佛要去引爆核弹的悲壮感，朝着那个电源插座裸露的金属部分，缓缓地、缓缓地戳了过去！
滋啦——！
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一道微弱的蓝色电弧猛地从他指尖迸发出来，击穿了空气！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整个泄洪口区域，包括水泵控制箱和那个铁皮小箱子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指示灯，瞬间熄灭！巨大的水泵轰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水流翻滚的声音！
【临时技能‘漏电体质’生效！小范围停电达成！】
【反向成就：用身体给城市管网‘断电’！】
【奖励：临时技能‘绝缘体’（微量，抵抗下一次电击）】
【副作用：左手食指暂时性酥麻（约等于被蚂蚁咬十口）。】
“卧槽！老陆！你……你徒手摸电门？！”宇文殇吓得差点跳回下水道里。
陆子昂甩了甩有些酥麻的食指，顾不上解释，立刻扑向那个铁皮小箱子！趁着停电的黑暗和混乱，他抓住那把老式挂锁，用力一拧！
咔哒！
锁竟然开了！显然，这个锁的电磁锁止装置在停电时失效了！
陆子昂迅速打开铁皮箱门。里面没有设备零件，只有一个小小的、带密码锁的防水盒！
“车间守夜人”的信息又来了：
【密码：】
陆子昂毫不犹豫地输入——青萍剧社仓库火灾的日期。
啪嗒！
密码锁弹开！防水盒里，静静地躺着一部老旧的、屏幕碎裂的按键手机，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陆子昂拿起纸条展开，上面是用打印机打出的宋体字：
【手机开机即用，单次通话，已加密。】
【通话对象：‘正义之声’全媒体爆料热线（匿名通道）。】
【通话内容：按提示操作，上传账本照片及U盘关键信息（手机自带扫描）。】
【通话后，手机及纸条原地销毁。】
【祝你好运，‘清道夫’已定位停电区域，速离！】
“快！没时间了！”陆子昂立刻拿起那部老手机，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显示信号满格（显然特殊频段）。他按照纸条提示，快速操作，手机摄像头自动启动，对准了陆子昂拿出的硬壳账本关键页和那个黑色U盘。
咔嚓！咔嚓！
手机发出轻微的扫描声。
扫描完毕，屏幕上跳出“正在加密传输”的进度条。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巨大的水泵重新启动！灯光也瞬间恢复！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泄洪口！
同时，远处检修通道的入口方向，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对讲机刺耳的电流声！
“清道夫”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快啊！快啊！”宇文殇和张明宇焦急地催促，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缓慢蠕动的进度条。
99%……100%！
【上传成功！】
手机屏幕跳出提示，瞬间黑屏！然后冒出一股焦糊味，彻底报废！
“走！”陆子昂将报废的手机和纸条塞回防水盒，连同盒子一起，狠狠扔进了下方翻滚的污水洪流中！瞬间被吞噬不见！
三人转身就跑！朝着泄洪口旁边一条狭窄的、向上的维修梯道冲去！
身后，头套男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通道口！甩棍砸在铁栏杆上的哐当声刺耳无比！
“抓住他们！”冰冷的命令声传来，是无脸男！他竟然也亲自追进了下水道！那光滑的白色面具上，之前被宇文殇糊上的“地狱熔岩”膏体已经被清理掉，但面具边缘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纹？
三人玩命地爬着湿滑的铁梯。陆子昂左臂疼痛难忍，几乎是用右手和牙齿在硬撑。张明宇和宇文殇在下面拼命推着他。
终于爬到了顶端！推开沉重的铸铁井盖！
刺眼的阳光和喧嚣的市声瞬间涌入！他们竟然爬到了一个……早市的边缘？！
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空气中弥漫着油条、豆浆、蔬菜和……他们三人身上浓烈下水道气味的混合交响曲！
“新鲜的大鲤鱼！便宜卖咯！”
“豆浆油条！热乎的！”
“哎哟！这仨兄弟……掉粪坑啦？离远点离远点！”
人群被他们三个“生化武器”惊得纷纷避让，捏着鼻子，指指点点，眼神充满了嫌弃和惊恐。
“师父！这边！”张明宇眼尖，看到不远处一个卖活禽的摊位后面，有个堆满空笼子的小巷口。
三人如同过街老鼠，在人群嫌弃的目光和议论声中，狼狈不堪地冲向那个小巷。
就在他们即将冲进巷口的瞬间！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不是对着人，而是对着他们脚边的地面！水泥地被打出两个浅坑，碎石飞溅！
人群瞬间炸锅！尖叫着四散奔逃！
陆子昂猛地回头！
只见泄洪口的井盖处，无脸男那高大的身影已经钻了出来！他手里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面具后的眼睛，冰冷地锁定着陆子昂！他身后，头套男们也正陆续爬出！
“进巷子！”陆子昂嘶吼着，把张明宇和宇文殇推进小巷，自己殿后！
无脸男抬步就要追来！
就在这时！
“反向带货！顶呱呱！鼎盛黑料！扒扒扒！”
一阵震耳欲聋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和强烈节奏感的RAp，突然从旁边一个卖二手音响的摊位上炸响！巨大的音响音量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尖叫和混乱！
摊主是个穿着花衬衫、梳着飞机头的精神小伙，他正举着麦克风，对着自己架在摊位上的手机镜头疯狂输出：
“家人们！看看谁来了！热搜战神陆子昂！刚从下水道掏了鼎盛的祖坟！证据已上传！直播间不关！火箭刷起来！顶我上热门！让鼎盛的骨灰盒卖脱销！”
他一边吼，一边还把镜头疯狂地怼向刚从下水道爬出来的无脸男和头套男们！
“鼎盛打手当街开枪！杀人灭口！全网直播！家人们录屏啊！”飞机头小伙吼得声嘶力竭，唾沫横飞。
无脸男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了！他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冰冷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错愕”的情绪。他身后的头套男们也僵住了，举着甩棍和枪，在无数手机镜头和飞机头小伙震耳欲聋的RAp声中，显得无比滑稽和……社死。
【弹幕疯了】
【卧槽！现场直播！真枪实弹！】
【飞机头大哥牛逼！反向带货带出国际范儿！】
【无脸男：我当时害怕极了！】
【鼎盛：求求你别播了！股骨颈都要跌穿了！】
【录屏组！快！标题：《早市枪战RAp秀，鼎盛骨灰不用愁！》】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荒诞到极致的混乱！
陆子昂三人一头扎进了堆满鸡笼的小巷深处，消失不见。
身后，只剩下飞机头小伙声嘶力竭的RAp、鼎盛打手们的茫然失措、以及无数手机镜头闪烁的光芒。一场精心策划的追捕，硬生生被一个蹭热度的早市摊主，用最离谱的“反向带货”方式，搅成了全网围观的黑色喜剧。
陆子昂在狂奔中回头瞥了一眼那混乱的现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反向成就系统面板上，猩红的文字疯狂闪烁：
【SSS级社死转移（被动）达成！】
【反向成就：借‘民间艺术家’之手完成终极嘲讽！】
【奖励：临时技能‘焦点模糊’（降低自身存在感，需配合‘下水道气息’使用）】
【副作用：未来72小时可能被广场舞大妈当成移动垃圾桶。】
【人气值：？？？（系统过载，正在重启）】
【当前任务：在成为‘网红垃圾桶’前，找到安全的‘充电桩’（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