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同乘马车去云鹤楼的路上,江焕一直都很沉默,似乎有心事一般。
盛辞月睁着大眼,目光亮晶晶地在李随意和崔乘风之间转换,听他们说今日早朝翻案的细节。
尤其听到以苏曲迎为首的,跳脚跳得最高的吆喝着要处死三皇子的人,看到江诀突然“诈尸”出现时的精彩表情时尤为兴奋。
说到紧张处,她不由得捶胸顿足,只恨自己身份有异不敢大张旗鼓的出现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不然她肯定是要去现场观摩的。
崔乘风见她这样,不由得失笑:“你若是感兴趣,改日我画出来给你。”
“太好了!”盛辞月激动地跺脚,“越详细越好,要是能添上当时那些人在说什么,就更好了!”
崔乘风想了想:“应该可以,我试试。”
李随意看着身边女子的激动样子,心底暗戳戳的酸了一下,不过很快止住。
他转头看向江焕,眼底露出一丝疑惑。
江焕显然心里有事。
联想到刚才江诀莫名其妙叫他过去说了几句话,李随意马上猜到江焕的心事应该和五皇子跟他说的内容有关。
不过现在五皇子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现在对江焕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最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做出针锋相对的事。
那他到底和江焕说了什么,能让江焕在刚打完一场胜仗之后就如此愁眉不展?
李随意这般想着,却突然发现江焕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尹怀袖身上。
这目光他熟悉,是在掂量着什么。
和尹怀袖有关?
李随意余光又看一眼身旁女子,见她正高兴着,不忍打扰她的兴致,便想着等他和江焕单独相处时再问问。
四人到了云鹤楼,直接入了最顶层的雅间。
盛辞月一进门,就发现这是之前江诀绑架她带她来的那一间。
“巧了吗不是?”
小脸一绷,气势汹汹一仰头,得意开口:“上次我就在这,跟五殿下的三个高手暗卫过了一百多招!要不是这屋子限制了我的发挥,他们根本抓不住我!”
当时这件事崔乘风没有直接参与,知道的也不多,此时听着只觉得怀袖兄甚是厉害,满脸惊叹。
然而亲身经历了那时的凶险,看到信号火急火燎的赶到却还是晚了一步的李随意和江焕却根本笑不出来。
要不是中途出了意外,飞花阁的人及时横插一脚,后果怎么样根本不敢想。
盛辞月一脸骄傲的朝崔乘风做了个“低调”的手势,目光一转看到另外两人没有反应,顿时嘴角一拉,还以为这两人是在嘲讽她功夫不好,马上给自己找面子。
她快速跑到露台,朝下面指了指:“这个高度又没有借力点,就是李随意来都没法直接跳吧?那我在这被堵了,不也很正常吗?”
两人依旧沉默,神色各有复杂之处。
崔乘风本来是要附和两句的,但是话还没开口,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故而也意识到什么,笑容也渐渐不自然起来。
盛辞月不知道他们又怎么了,整个屋子的气场都怪怪的。
好在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太久,上菜的小儿就推门而入,将一道道菜品摆上了桌。
“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小二恭恭敬敬朝他们一躬身,轻快的退下关好门。
崔乘风赶紧打圆场:“大家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
他不提还好,这么一说盛辞月方才觉得饥肠辘辘,赶紧小跑到桌边坐了,准备吃饭。
自从九阙天香楼被查封之后,她们就时常来云鹤楼吃饭,发现云鹤楼的桂花酒很好喝。
它酒性不烈,入口醇香,后味发甜,是很难得的能符合四人的口味的酒。
她们每次来这里吃饭,都会点上两壶,这次也不例外。
盛辞月扒了两口饭简单垫了垫肚子,就开始喝酒。
今天她们打了场胜仗,下午又没什么事,就点了四壶,说是要喝个够。
这边盛辞月和崔乘风一杯一杯的干,江焕一直没什么话,只是偶尔问到他的时候简单回两句。
李随意今日也有些反常,始终高兴不起来。
中途听到门外有动静,他不动声色的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一如常态的喝酒,喝着喝着随口对江焕说了句:“查到了,苏曲迎是卓相当年回老家省亲的时候收的学生,后来一路升迁到京城的。”
江焕执着酒杯的手轻轻一颤,好在里面只剩半杯,没有洒出来。
看着盛辞月喝到兴头上,酒杯都不要了,直接拿着酒壶跑到露台上倚着栏杆喝,崔乘风也被她拉着“尝试江湖豪爽的喝法”,李随意由衷一笑,暗道这丫头不愧是出自飞花阁,对江湖还真是莫名的向往。
此时桌边只剩下他和江焕,李随意这才低声问他:“刚才五皇子跟你说什么了?”
江焕目光微微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李随意这个人,以前从来不会主动过问他的事情。
连他的下属回报都不会问,这次居然会问江诀说了什么?
李随意知道他在诧异什么。
他本不想问,也不该问。
可是直觉告诉他,江诀说的事很有可能和尹怀袖有关。
能让两位皇子专程“借一步说话”,一定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再加上江焕今日忧心忡忡的状态,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上打算:会不会是尹怀袖的身份出了问题?
江焕看着李随意的眼睛,两人目光相接,一个带着刨根问底的决然,一个则是犹豫和考量。
半晌,江焕轻轻叹了口气。
“他用怀袖的身份作威胁,让我保他留在京城。”
李随意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不太对劲。
江焕这是跟他把最后那层纱挑明了,明确表示他确实知道尹怀袖是女子。
听起来不像是假话,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不太对劲。
江焕看出他的疑惑,慢悠悠的开口:“今日父皇的意思你也应该听到了,江诀虽然现在回了京,等以后贼人落网,他还是得去西境戍边的。离了京城,他还有何希望坐上太子之位?眼前应当是实在没了办法,居然开始用这个来威胁我了。”
李随意抿着唇听完,默默喝了口酒,不再继续追问。
江焕暗暗松了口气。
说谎之精髓在于真假掺半,尤其“真”的那一半得是对方马上能确认的,这样才能使他降低警惕,提高后半句谎言的真实性。
今日江诀确实提到了尹怀袖的女儿身。
但他说的不是这个。
他说的是:关于天香楼,是卓相暗示他出钱入股能净得分红,他掏了钱就没再管过,对用风罗酿酒更是一无所知,不知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的直接变成了幕后大东家。
他还说他被贬出京的时候,卓相来找他,答应他会想办法让陛下把他从西境调回来。作为报答,他告诉卓相尹怀袖是女子,也是江焕和李随意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