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辞月今日总算是放下了一个心里的大包袱,高兴得很,不一会儿就喝完了一整壶酒,醉醺醺的趴在栏杆上看风景。
这里是云鹤楼的五层,从这望下去,京城景色一览无余。
李随意看她半个身子挂在栏杆上,不免有些担忧,起身过去把她往里拉了一些。
盛辞月醉眼迷离的看向他:“嘿!你也来看风景了?”
李随意看着她的脸:“嗯。”
“你看那边!”盛辞月兴奋的指向盛国公府方向,“我能看到我家哎!”
李随意再次把半个身子探出去的人拉回来:“我知道。”
“还有那边,那边是你家!”
“嗯。”
“那里是皇宫!从上面看,真是金碧辉煌的。”
“嗯。”
盛辞月不禁感慨:“这里这么高,怪不得叫云鹤楼呢。”
李随意目光暗了一瞬,不自觉的朝楼下看去。
京城最高的建筑,五层楼,这里又是突出的露台,没有任何借力点,旁边的建筑也离得很远。
平心而论,他也不能直接跳下去脱身。
他心头发堵,看向少女那张笑的没心没肺的脸,突然说了句:“对不起。”
“嗯?”
盛辞月突然一个激灵,摇摇头,睁大眼睛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对不起。”李随意重复。
“这好好的,你突然跟我说这个做什么?”盛辞月顿时心生警惕,“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李随意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向远处。
前方是绝路,后面是三个顶级暗卫的合围。
她在被逼到这里的时候,心中该是有多绝望?
明明发了信号,他却没能在她被抓走之前赶到。
李随意闭上眼,一颗心钝钝的发疼。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下次再看到你的烟花,我会再快一些。”
他转过来面对盛辞月,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
盛辞月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的是上次她被江诀绑架的那件事。
“嗐,你说这个啊?”
她挠挠头,实话实说:“主要当时一切都太快了……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没扛过几招,是我菜,还得练……”
她说着,目光触及李随意的神情,接下来打趣的玩笑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李随意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是在自责吗?
平时看惯了李随意吊儿郎当谁都不看在眼里,一副“老子想怎样就怎样”的臭屁样子,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哪哪都不习惯。
盛辞月吞吞口水,不自然地开口:“那……你也不是山野妖怪嘛,怎么可能一看到信号‘嗖’的一下就过来了?”
李随意盯她半晌,不由得失笑。
有时候他倒真希望自己是个山野妖怪。
最起码在她遇险无助的时候,能马上到达她的身旁。
……
第二天早上,盛辞月刚踏进书院就听到了消息。
苏曲迎在狱中自尽,死前留下认罪书,说明是他雇凶杀人,并且买通西境官员想要将脏水泼到三皇子身上。
盛辞月大为震撼,不由得追问:“动机呢?这得是多大的仇,让他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
李随意道:“还记得早前被我们一起查出来的,临阳那个偷偷种风罗,私报田税的苏县令吗?”
“记得呀,怎么……”
盛辞月突然一顿。
这两人不都姓苏吗?
难道……
李随意缓缓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
“这个苏曲迎在遗书里说了,他儿时落魄孤苦无依,是苏县令收留了他一段时间。后来苏县令被江焕强势查出私涨田税,被罢职抄家,流放西境,路上就病死了。他为了替苏县令报仇,又苦于无法直接对三皇子下手,只能绕了一圈。”
“哦……”盛辞月恍然大悟。
能让皇帝下决心处死儿子的,要么就是谋反,要么就是杀了他另一个儿子。
江焕太聪明,做事滴水不漏,想怂恿他造反难比登天。
反之,五皇子在西境,天高皇帝远的,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的护卫,刺杀成功率很高。
如此想来,这苏曲迎想要把“杀害手足”的罪名扣在江焕头上从而除掉江焕的想法,也能说得通。
就是可怜他的九族,莫名其妙跟着倒霉了。
为了给苏县令报仇,现在弄得恐怕连苏县令的一家老小都得陪葬了。
盛辞月不由得发出一阵叹息。
李随意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开口道:“今日早朝,圣上本是要诛苏家九族的,毕竟这件事险些害死两位皇子,但是被卓相劝住了。”
“卓相?”盛辞月挑眉。
卓相原来这么好心的吗?
“卓相的意思是,既然并未成功,且苏曲迎已经自尽,遗书里写明了此事与苏家毫无关系,全是他一人所为,那么不牵连无辜方能彰显陛下仁德。”
盛辞月连连点头:“原来是陛下好心。”
刚从门外走进来的江焕听到这一句,笑容淡了淡。
哪里是父皇好心。
分明是卓相率朝臣施压,迫使父皇不再追究。
下朝后,父皇当着他的面摔了御书房的砚台,气到胸口发痛,险些昏厥。
他在一旁安抚,心中想的却是卓相如今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先是利用江诀做遮掩,在京中光明正大卖含有安乐散的酒。
然后用计想要一石二鸟,除掉他和江诀两位中宫所出的皇子。
现在更是随便推了个替死鬼出来,明晃晃的施压让父皇了结此案。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焕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手头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他不想暴露任何自己下一步计划的方向。
今日崔乘风来得晚了些,已经快要上课,他才踩着点跑进来。
中午吃饭时盛辞月方才知道,陛下夸他对五皇子被刺案监察有功,已经钦点他为中书舍人,三日后就要上任。
“那你以后岂不是都不能来书院了?”
盛辞月语气颇为不舍。
崔乘风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问她:“即使我不来书院,我们也依旧是朋友吧?”
“当然!”盛辞月重重点头,又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李随意:“你说是吧?”
李随意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崔乘风作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学着盛辞月的一贯语气微扬了下巴:“那……你们以后去喝酒,别忘了叫我。”
盛辞月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就算是你爹不让你出门,我们翻墙把你架出来,也得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