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买凶刺杀五皇子一案开始按部就班的走流程。
原本崔偃负责监察,然而此时崔乘风好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不仅不和他对着干,还一副要替父亲分忧的样子,一起参与了审案。
崔偃不知道儿子怎么突然就想开了,总归肯听话了,也不提婚约是闹着玩的这种混账话了,这就是好事。
朝堂上轰轰烈烈的闹了几日,大审小审过了几次,渐渐有出头鸟显露出来——
是刑部郎中苏曲迎。
江焕敏锐的发现,此人似乎对于给他定罪格外急切。
一开始还不那么明显,审到后期时,已经按耐不住,甚至已经开始捏造一些虚假的消息企图诱骗他赶紧认罪。
于是他在李随意探视的时候,让他去查一查这个苏曲迎近几年官场上的人情来往。
李随意应下就准备走。
江焕却又叫住他。
“随意。”
“嗯?”
李随意停住脚步转头看他。
江焕沉吟片刻,意有所指地问:“怀袖她……近日可好?”
“挺好的。”李随意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耿直开口:“放心,她心里什么都清楚,不会跑来做一些会让人拿住把柄的事,再坏你的计划。”
江焕:“……”
他袖口下的双拳紧紧攥住,又无力的放开:“怀袖她……还是在介意先前临阳的事吗?”
“也不能算吧。”李随意仰着头想了想,无所谓地答:“人心里都是有团火焰的,一旦浇灭了,就算再燃起来,也不会像原先那样炽热。”
“可我也有不得已之处……”江焕急切道。
“我知道,尹怀袖也知道。”李随意平静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但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不可能有纯粹的情感。而尹怀袖这个人啊……”
提到这个名字,李随意的表情都随之柔和起来。
“她在这方面容不得一点算计。”
她不会怪你,但也不会再把真心袒露于你。
不过后面这句,李随意并未说出口。
……
此案一查就查了七八日的时间。
几方势力来回拉扯,以孟皇后母家为首的那一派不断向陛下施压,力争一定要处死三皇子为五皇子报仇。
陛下则是被这么一压,就对孟家起了前所未有的猜忌之心,已经一连三日没见过皇后。
中间还有以苏曲迎为首的势力,一直在挑起孟家的怒火。
闹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落下了帷幕。
最后一次殿审,五皇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与他一起的,还有当时在西境参与审讯刺客的几个衙役。
江诀经过这一路颠簸回京,多多少少已经意识到了些不对劲。
虽然他和江焕不对付,但也绝不允许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外人挑拨着让他们自相残杀。
加上几个衙役的口供,江焕很快揪出在西境官员在审讯那疑似“飞花阁杀手”时的怪异之处——
各个流程都显得非常急促又水到渠成,从审讯官到那个被抓的凶手上下一心,作出了严刑逼供的样子,顺利把矛头引向三皇子。
最重要的是,这凶手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飞花阁的人,连下单的雇主都供出来了,也说不出飞花阁据点在哪里,平时怎么联络。
皇帝此时也明白过味儿来,隐隐有些后怕。
这是有人专门设计想要把他的几个储君人选全都除掉。
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要弑君篡位,江山易主了?
此事已经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场误会,而是针对他们江家的歹毒之计。
皇帝大怒,将所有审讯过程中跳得最高的大臣全都下了狱,挨个审讯。
还有西境捉拿到刺客,逼供其说出假供词的那几个官员,也都被连夜押解回京受审。
至于飞花阁……
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把刀而已,还是个假刀。跟皇子和皇位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早就被人忘到了脑后。
殿审这天,盛辞月独自等在华阳门外,心情焦灼。
此时已经入了仲冬,京城的气候比北境温暖一些,是以她的那些加厚的冬衣都被压到了箱子底。
今日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锦缎长衫,腰间是墨绿的丝绦,上面坠着几颗圆润的白玉珠子。外面披了件浅绿的披风,遮住衣摆处绣着的两只灵动可爱的黄鹂。
从早上开始上朝一下子等到过了午时,诸位大臣才三三两两的从华阳门出来。
个个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原因无他,许多早上一起上朝的同僚,现在已经蹲进牢里去了。
现在能出来的,都是在这个案子中不出风头,明哲保身的。
陛下这次气得不轻,不会轻轻揭过。
诸位大臣边走边叹气,连平日下朝路上例行的聊天寒暄都没了,一个个安静的跟走过了鬼门关似的。
盛辞月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等大臣们散尽,宫道重归安静,最后江焕三人的身影才出现在远处拐角。
盛辞月面色一喜,跳着朝他们招手。
“李随意!这边——”
三人顺着她的声音看过来,神情都不自觉地染上一丝愉悦,脚下步子齐齐加快了些。
“你们怎么出来的这么晚?”盛辞月看着走到面前的三人,语气疑惑:“别的大臣都走完了。”
江焕温声回道:“下朝之后,父皇命我们去了一趟御书房。”
“哦……”
盛辞月点点头,心中了然。
江焕在牢里待了十几天,陛下作为父亲,自然要安抚一下以示慈爱。
李随意和崔乘风二人都为了这个案子奔前跑后,都是有功之臣,得有所嘉奖。
此时江焕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说了句:“怀袖兄,多谢。”
“嗯?”盛辞月挑眉回看过去,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谢我做什么?”
“崔兄都告诉我了,那几个作证审讯有问题,诱导杀手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的衙役证人是你找来的。”
盛辞月蓦地睁大了眼,瞬间看向崔乘风:“乘风兄!不是说好不要告诉三殿下的吗!”
崔乘风顿时尴尬起来,局促开口:“毕竟证人不是我找到的,只是我带进去的,我不能占了你的功劳。”
盛辞月扯扯嘴角,她就怕江焕问她证人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尹怀袖一个没什么权势的乡下书生,怎么可能千里迢迢把西境的衙役带到京城?
所以今天她才会把证人交给崔乘风,让崔乘风想办法避开所有人的眼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殿前,这样才不会打草惊蛇。
当时她还专门交代了崔乘风,不要告诉江焕证人是她找来的。
没想到这个呆子居然这么快就把她卖了。
盛辞月叹了口气,脑中极速思索,讷讷解释:“我……之前有几个江湖朋友,托他们帮了个忙……”
江焕浅浅“嗯”了一声,看着她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样子,忍住笑意,很贴心的没有追问。
“都这个时辰了,你用过午饭了吗?”
李随意仰头看看太阳,问她。
盛辞月摇头,肚子非常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她赶紧借此转移话题:“走吧,先上马车,我在云鹤楼定了酒席。这次有惊无险,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说完率先往马车那边跑。
三人相视一笑,继而跟上。
刚走到马车旁,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叫住了他们的步子。
“三哥留步。”
江焕怔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江诀面容憔悴的站在不远处。
因为真正要刺杀他的人还未明确查出,陛下准许他在京城休养一阵。
他拱手一行礼,目光扫过刚钻进马车的盛辞月的背影。
“我有话想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