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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第一次见到阿斗时,他正站在便利店门口,嘟着嘴,像是对整个世界都不满意。那天雨下得很大,七七没带伞,只能躲在窄窄的屋檐下,与这个陌生的男孩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阿斗的嘟噜嘴不是那种撒娇的可爱,而是一种沉默的抵抗,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既不能吞咽也不能吐出。七七偷偷瞄了他几眼,发现他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这雨真大啊。\"七七试图打破沉默。

阿斗没有回答,只是嘟噜嘴更明显了,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七七识趣地闭嘴,心想这个人真没礼貌。但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嘟起的嘴上,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

后来七七常常想,如果那天雨停得早一点,如果她没忘记带伞,如果她不是恰好走进那家便利店,是不是就不会遇见阿斗,是不是就不会明白什么叫\"切肤之痛\"。

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第二次遇见是在图书馆。七七正踮脚拿一本放在高处的书,一只修长的手从她头顶掠过,轻松地抽出了那本她够不到的书。

\"给你。\"声音低沉,带着一点不情愿。

七七转身,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嘟噜嘴。阿斗把书递给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谢谢。\"七七接过书,发现是《存在与虚无》,一本她根本看不懂的哲学书。

阿斗点点头,嘟噜嘴稍微放松了一些,转身要走。

\"等等,\"七七叫住他,\"上次在便利店...也是你吧?\"

阿斗停下脚步,背对着她点了点头,肩膀微微绷紧,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我叫七七。\"她自我介绍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快,\"我们算是认识了吧?\"

阿斗慢慢转身,嘟噜嘴依然明显,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七七读不懂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渴望。

\"阿斗。\"他简短地说,然后快步离开了,留下七七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本她不会看的哲学书,心跳莫名加快。

从那以后,阿斗开始频繁出现在七七的生活中。不是那种刻意的追求,而是像幽灵一样,总是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咖啡馆的角落、公园的长椅、甚至她家楼下的便利店。每次他都是一个人,嘟噜着嘴,眼神游离,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七七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这个沉默的男孩。他的嘟噜嘴成了她眼中最特别的风景,那种不完整的弧度,那种欲言又止的压抑,让她莫名心疼。她开始主动接近他,和他说话,即使回应总是简短得近乎冷淡。

\"你为什么总是嘟着嘴?\"有一天七七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阿斗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嘟噜嘴更加明显了,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他转过头不看七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习惯了。\"

七七想追问,但阿斗突然站起身走开了,步伐急促,像是逃离什么危险的陷阱。那天之后,他消失了整整两周。

七七这才发现,阿斗已经如此深地渗入了她的生活。她走过他们一起坐过的长椅会想起他,看到哲学书会想起他,甚至听到别人嘟囔时会条件反射地回头。她开始明白,那个总是嘟着嘴的沉默男孩,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无法替代的位置。

当阿斗再次出现时,是在一个深夜。七七刚加完班,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看到阿斗坐在她家楼下的台阶上,嘟噜嘴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显,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斗?\"七七小心翼翼地走近,\"你怎么在这里?\"

阿斗抬起头,七七震惊地看到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的嘟噜嘴不再只是习惯,而是一种真实的、生理上的痛苦表达。

\"七七...\"阿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我能上去坐坐吗?就一会儿。\"

七七点点头,心跳如鼓。她带阿斗上了楼,给他倒了杯热水。阿斗双手捧着杯子,指节发白,嘟噜嘴微微颤抖着。

\"我...我有话要告诉你。\"阿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关于我的嘴...\"

七七屏住呼吸,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阿斗的嘟噜嘴抽动了一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七岁那年...被亲生父亲用烟头烫过这里。\"他指了指自己上唇与鼻子之间的位置,\"医生说神经受损了,从此我就控制不住地嘟嘴...\"

七七感觉有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心脏,然后缓缓转动。她想起自己曾好奇地追问,想起阿斗每次被问及时僵硬的表情,想起他逃跑般的步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只是这样,\"阿斗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那个伤口...它不会愈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裂开,像重新被烫伤一样疼...医生说是心理性的,但疼是真实的...\"

七七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轻轻握住阿斗的手,那双手冷得像冰。

\"所以...这就是切肤之痛。\"阿斗终于抬起头直视七七的眼睛,\"我把这个给了你,现在它也是你的了。\"

七七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阿斗没有解释。他喝完那杯水,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七七叫住他,\"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阿斗站在门口,背对着她,嘟噜嘴在门廊灯下投下一个小小的阴影:\"因为...你问过我。\"

然后他就走了,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七七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带着阿斗的痛苦,带着那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从那天起,七七开始体会到什么叫\"切肤之痛\"。每当天气变化,她的上唇就会隐隐作痛,仿佛也被烟头烫伤过。她开始不自觉地嘟嘴,照镜子时会被自己脸上那个熟悉的表情吓到。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做噩梦,梦里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拿着烟头靠近她,而她在梦中无法逃脱。

七七试图联系阿斗,但他的电话已成空号,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他的踪影。阿斗像一阵烟一样消失了,只留下那句诅咒般的话和无法摆脱的痛苦。

七七终于明白,阿斗说的\"把切肤之痛给了她\"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比喻,而是一种真实的转移,一种恶毒的馈赠。他把自己的痛苦像传接力棒一样传给了她,然后自己获得了某种解脱。

现在,七七每天照镜子都会看到那个嘟噜嘴,阿斗的嘟噜嘴,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她学会了像阿斗那样沉默,像阿斗那样逃避,甚至像阿斗那样在深夜坐在别人家的台阶上,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七七切肤之痛是阿斗的嘟噜嘴。这句话成了她的咒语,她的梦魇,她余生都无法摆脱的印记。每当有人问她为什么总是嘟着嘴,她都会想起那个雨天,那个站在便利店门口,对世界不满的男孩。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追问。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知道这个答案会将听者拖入怎样的深渊。就像阿斗曾经对她做的那样,她现在只是沉默地嘟着嘴,把那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藏在谁也看不见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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