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做这些事都是心照不宣,可发霉变质的米粥吃了会让人中毒,难怪上一世才会死那么多人。
他们装模作样地赈灾,却也是在害人!
窦文漪面色微沉,“御史台是谁在巡察?”
东宫长史叹了口气,小声道,“此次是睿王牵头赈灾,官官相护,太子妃......这事你就别管了。”
窦文漪盯着远处排排威风凛凛的官差,只觉得莫名讽刺,好一个官官相护,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又罔顾了多少人的性命?
眼看又到了放粥的时辰,到这边粥棚排队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有几个身材魁梧,穿着粗布的壮汉,不由分说就从后面插队进来,被插队的其中一个男人不服气,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推搡辱骂了起来。
“你怎么插队?”
“狗东西,一碗霉粥,抢什么抢?吃饱了好投胎啊?”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不仅插队,还骂人?”
“嚷什么嚷,再嚷,老子揍你!”
说着,双方就打了起来。
东宫的人忙上前阻止,窦文漪立马命人去找巡逻的差役过来。
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趁着混乱,偷偷摸到粥棚后面的灶台附近,他从兜里掏出一包药粉就要往锅里撒。
窦文漪追了过去,大声喝斥,“住手,你想干什么?”
那恶徒抬起头,骇了一跳,脸色的肌肉颤动,狰狞毕露,凶悍的拳头直接朝她的面门招呼过来。
窦文漪本能偏头侧闪,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颀长的身影闪至跟前,将她护在怀中,而他精准地擒住对方的手腕,青筋虬结,反手钳住他的手臂扣在后背上。
几乎一瞬,那恶徒就被狠狠制住,根本无法动弹。
“来人!押下去给我好好审。”
立马有侍卫上前将恶徒押住,从他的身上搜出一包药来。
窦文漪脸色惨白,心口狂跳,鬓角一缕碎发拂过脸庞,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帮她捋了捋发丝,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裴司堰,他穿着绛紫色的官袍,宽腰窄臀,可顶着一张‘殷从俭’的脸!
她瞳孔猛地一缩,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些许距离,“裴......你怎么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她现在是太子妃,他可是‘外男’!
裴司堰颇为尴尬,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错觉。
他唇边噙着笑意,眸光沉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别怕,没人注意我们。”
窦文漪缓过神来,扭头愤恨地瞪了一眼那个恶徒,“他是想往粥里投毒。”
那恶徒满眼惊恐,不停地求饶,“官老爷,那就是一般的巴豆,不是毒药......姑娘,你行行好,饶了我吧。”
“我都招,是因为我妹妹在大户人家犯了错,差点被打死。他们说做了此事之后,就会把我妹妹的卖身契还回来,我实在没法子,才铤而走险的......”
那人的确给了他一包毒药,一想到要死很多人,他就擅作主张把毒药换成了巴豆。
“等等,让他说!”窦文漪开口。
裴司堰狭长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世家大族即便嫉恨他们是用的正经米粮,也不会胆大包天前来投毒;如此嫉恨他,除了睿王,他实在想不出别人。
若是他的粥棚吃死了人,出来这么大的纰漏,穆宗皇帝就算再顾忌温皇后,也会厌弃自己。
睿王真是好算计,他这颗毒瘤,一日不除,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听他如此说,窦文漪脸色微变,“你妹妹是谁?她在哪家大户人家?”
“她本名叫田翠翠,自幼就跟着官家小姐,后来还成了贴身丫鬟,被赐名叫琥珀。我们原籍在酉阳,她跟着那户人家姓窦,后面飞黄腾达到了天宁城,前阵子她还给我写信说,她家小姐是准太子妃,她会有享不完的富贵,可最近她已经很久没有给家里传信......”
“她家小姐叫什么?”
“叫,叫窦茗烟!”
窦文漪脸色微变,“谁要你下毒的?”
“我跟着妹妹来了天宁城也有些年头了,为了在这边生活下去,妹妹帮我找了一份朝天观的差事,里面的主持让我签下生契,说工钱会高些,我就签下了。”
“是朝天观的人让我下药的......”
窦文漪和裴司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国师。
裴司堰面色微寒,“剩下的,我来处理。东宫的暗卫会在暗中守着你,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窦文漪又道,“我们准备的粮远远不够,后面该如何是好?”
裴司堰冷然地勾起唇,“放心,很快就会解决,相信我!”
说罢,裴司堰带着人转身离开。
不远处,一群衙役已镇压住了闹事的人,结束了混乱。沈砚舟身着一袭绯红的官袍,袖袍猎猎作响。
他伫立在一旁,冷静地凝视着窦文漪。
她什么时候和殷从俭这么熟悉了?
都可以谈笑风生了?
沈砚舟看了一眼匆匆离开的殷从俭,方才收回视线,抬脚缓缓走到她的跟前。
他脸上浮着笑意,“方才,你没事吧?”
窦文漪满眼惊愕,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沈砚舟盯着她的脸,温声道,“四姑娘,是打算跟我生分了吗?不若唤我一声韫之,今日是我负责巡视粥棚。”
原来他就是巡察的御史。
那用霉米煮粥的事,他岂不是一清二楚?
依照他的品性,断然不会纵容。可他要是如实上报,岂不是会同时得罪如众多勋贵世家,还有睿王......
窦文漪呼吸一滞,心口陡然涌出一阵难过来。
难怪他上一世会走向一条孤勇的绝路,成为有名的酷吏‘玉面阎王’。可她知道,他的霹雳手段只针对那些贪官污吏,他一直都有自己的风骨和信仰。
上一世,他背后好歹还有睿王撑腰。
今生,他孤立无援,该如何自保?
窦文漪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希望这雪早点停。”
“四姑娘,你是在担心我吗?我不会有事的。”
沈砚舟没会放过她脸色的任何一丝情绪,心中莫名如鲠在喉。
她明明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