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墨落在院里,三两下擒住了宋知韵的手腕,回身对苏景轩说:“小子,还不快走!”
苏景轩爬起身来,站在当地不动:“师叔,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要手刃仇人。”
“她现下还不能死。”
“为何?”
“为何?你还有脸问为何?我来问你,我女儿为你几乎丧命,她是为何?”苏青墨冷声诘问。
苏景轩面色变了又变,干着声音问道:“岳鹰她……”
“如果你还想见她,马上带着所有的弟兄朝南撤退,最好坐船越过大洋,二十年内都不要回来。”
风裹着雪花打在脸上,苏景轩默不作声地看着苏青墨,忽然纵身而起,朝宋知韵掠来。
苏青墨携着宋知韵避开他的招数,纵身到丈余外道:“孽畜,你是想等到天明,等那些官差走狗,把兄弟们一网打尽吗?”
苏景轩死死看向他,苏青墨叹了口气道:“赶紧快滚,在你开船前,我会让鹰儿去见你一面。”说罢,他不等苏景轩回应,挟着宋知韵纵出了院子。
连绵三日的暴雪终于偃旗息鼓,铅云裂开缝隙,日光斜照在田野上,苍白而又疏离。
一个刚修整好田垄返回的老农,被树林里的一道金光闪了眼睛。等他挖开冻土,顿时吓得跌坐在地,哭爹喊娘朝官衙跑去。
一人高的土坑里,尸体摞着尸体。还没等知府大人缓过神来,清溪县城外,又发现了十几具尸体。
翟林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锅子吃的香甜,转眼见岳鹰正眉头紧皱听两个食客说话,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羊肉给她说:“快吃,快吃,这块肉嫩。”
旁边那两人还在低声嘀咕:“我听人说,这些人都是刀伤,尸坑里还有没带走的利刃。”
“莫不是盗匪?”
“怎么可能,我听说……”
那人声音低下去,岳鹰把头又朝他们探了探,冷不防被翟林塞了一块肉在嘴里:“这么多天没好好吃饭,你得好好补补。”
旁边有个妇人掩口轻笑说:“小郎君,你可真是个会疼人的。我要是再年轻十岁,定重新找个像你这样的郎君。”
“哈哈哈,大姐,就你这神仙相貌,想要再嫁还不用年轻十岁?只可惜啊,我如今是个有主的,要不然我还真娶了你。”
他说着话,觑着眼朝岳鹰望去。岳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走了。
翟林忙把碗里的汤又喝了几口,对那个妇人说道:“我媳妇吃醋了,今日就不同大姐多聊了,再会啊,再会!”
岳鹰穿街走巷,转了半个城,却依旧甩不开翟林。她怒气冲冲揪住翟林的领口,道:“老子让你快滚!”
“哇,哇!”翟林惊叫道,“你一个小娘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脏话?我翟林什么都会,偏偏不会滚。”岳鹰正要举拳揍他,几个官兵厉喝着从巷子旁跑过去,把几个人锁成一串,押着往衙门方向走去。
翟林从岳鹰身后探出头来说:“你还不赶紧跟过去看看,万一逮的是你的心上人呢。”
岳鹰横了他一眼,翟林说:“就算不是,是他的同伙呢?你不是迟迟联络不上,心里着急吗?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去看看。”
结果,没等他们跟到衙门,就有人在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翟林对着告示念道:“敕谕四方军民知悉:昔我太祖皇帝受恭太子禅让,膺受天命,绍膺大宝……”
“逼逼叨叨说什么呢?”岳鹰打断他说,“你就不能说点人话?”
翟林翘了翘嘴角,把她扯到一旁说:“这几天,城里都在传崔氏不满恭太子之死,密谋造反。
这皇帝啊,为了替他先祖撑面子,不愿意在明面上把崔氏当成逆党,吹嘘他们两家交情好呢。
那些抓起来的人,都是传播了‘流言’的,要去衙门挨板子。”
岳鹰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翟林说:“看也看了,外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我说,我岳父也快回了,咱们还是先回谷里去,免得我不好交代啊。”
不等他说完,岳鹰扭头就走,翟林跟过去说:“这么着急啊,好歹再吃顿好的再走啊!唉,你等等我。你走错方向了吧!”
通往京城的一个破庙里,宋知韵蜷在火边,吃着苏青墨烤好的兔肉。
“师兄,记得上次吃你烤肉,还是二十年前。”宋知韵似笑似哭道,“你烤好了肉给馥懿姐姐拿去,结果馥懿姐姐正和你赌气,你就把那只烤得焦黄的兔腿递到了我手里。”
“那时候,谁有馥懿姐姐的好福气啊!师父宠着她,姐妹们敬着她,连你也喜欢她……谁知她不知好歹!”宋知韵的声音凌厉起来,“好好的日子说不过就不过了,还想说服你跟着她离开。
明明是她背叛了崔氏,可是你,师父还有知瑾为什么都要听她的。为什么要解散组织,让山院的人隐居起来?”
苏青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赶紧吃吧,吃完赶路。”
“师兄,你现下连一句话也不肯同我多说了吗?”宋知韵哀声说,“你是想把我押到京城,让朝廷治我的罪?你别忘了,你才是崔氏的后人!”
苏青墨闭上了眼睛,盘腿静坐。
“哦,我知道了。你还想去找俞妃那个贱人,帮她那个杂种儿子治病,好免得她再害你的女儿。对了,你还想以此为名,求得皇帝宽宥,让他放过崔氏的遗脉。
可你别忘了,洛朝的狗皇帝是如何害死太子的,如果他们有心,崔氏怎会凋零至此,连旁庶支脉都不见几人?
是啊,是啊!你还是被宋馥懿那个贱人给迷惑了。墨哥哥,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你是师父从外捡来的孤儿,你不姓崔。”苏青墨冷声道,“你不惜害死师父,残害同门,也要处心积虑地为崔氏复国,真的就是毫无私利吗?”
“墨哥哥,你怎么这般说我。”宋知韵如泣如诉道,“既然如此,我就以死来证清白了。”
手腕上的镯子机关攒动,瞬间露出几条尖刺,眼看尖刺就要撞进她的喉咙,苏青墨欺身超前,忽然鼻间一缕奇香袭过,待去屏息,已是来不及。
“师兄,你还是这般心软。”宋知韵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说,“但是,你这般心软怎么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