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顺着街道,一路疾驰。苏景轩披着一身的霞光,进了铺子。
铺子早打了烊,岳鹰正在院子里,望着云彩出神,听见他们进院,忙起身迎过来说:“这早晚了,怎的又过来了?”
苏景轩携着她回去坐下,扭头看到旁边放着的木盒。岳鹰说:“这是叶老大夫送的还魂草,说是治疗晕厥有急效。回头你拿给徐风瞧瞧,看能不能用。”
苏景轩捏着盒子不说话。
吉令急声道:“岳娘子,你把郎君的事儿告诉旁人了?你可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我只是说替朋友问症,旁的并没有说得十分清晰。”岳鹰解释说。
“那你也不能自作主张啊!郎君的行踪,我们隐瞒还来不及。若真出了事,这几株药材瓤子,能顶什么事?”
岳鹰被他斥得有些生气:“是我多事!不过,你嘴里说的药材瓤子,可是人家叶大夫冒死在山崖上采来的。这些金贵药材,在一般地界,连片叶子也长不出来。”
吉令看了一眼苏景轩,此刻他正捏起那几株药发呆,吉令继续说:“岳娘子,你也太天真了。西华山院那么多大夫卯着劲,连徐风都时时跟着,还需要你在这乡野之处求医?
你若是真关心郎君,就不要隔三差五地使性子生气!”
“你……”
“吉令!”苏景轩把药草放回木盒,盖上盖子,说,“你立马动身,去云州边界的清水滩。”
“……郎君,我这是在替您说话啊!”吉令苦着脸说,“就是说错了,您罚我就是,把我发配到那鸟不拉屎的地界,光饿都饿死了。您这不是要小的命吗?”
“你那命没人稀罕。我猜那里有吃有喝,还有人悄悄种了大片的知母。”
吉令返过神来:“知母喜阳,多种植于沙地。那个地界恰巧又在徐家走货的途中。郎君是怀疑,徐家发往境外的货是从那里出的?”
“你先去探查,不要打草惊蛇。情况如果属实,其他药圃也少不了这样的勾当。到时候,一网打尽就是了。”
吉令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的岳鹰,躬身道:“岳娘子,刚刚是吉令冒犯了。但吉令临走前还是要请求你,不管如何,郎君的行踪不能暴露。还有,要对郎君再好些。”
岳鹰还生着气,对着他拱了拱手,没好气说:“他是你们眼里的金疙瘩,我自然半点也不敢得罪。”
“好了!”苏景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对吉令说,“这些人做的是掉头的买卖,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最好是传信儿给吉成,让他匀个人去帮你。”
吉令郑重点头,忽又嬉笑说:“好勒,郎君既然知道我功高,回头别忘了赏我。”
苏景轩冷哼了一声,看了看旁边仍气鼓鼓的岳鹰说:“去吧,回去给他们打个招呼,跟徐风说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郎君……”
“不妨事,赶紧走吧!”
吉令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纵身一跃,在墙头上消失无踪。苏景轩走到岳鹰跟前,笑问道:“怎的,还在生气呢?”
岳鹰负气:“也不知你积了几辈子的福,身边有这帮忠仆护着。任你怎么欺负我就是对的,我做一件事拂了你的意,就有一群人来找我算账。”
“他们的心思,其实和你是一样的。”苏景轩挨着她坐下,指着天边的晚霞说,“上次和你一起赏云,还在船上。当时你生怕我见红就晕,差点没把我眼珠子抠出来。”
两人一起轻笑,岳鹰道:“当时,我可是顶着天大的风险,能不处处小心吗?若是你真出了事,宋大娘子一定饶不了我。”
苏景轩亲了亲她的额角说:“现在,不用你护着,我想出门就出门,想看云就看云,就是来了个披红挂彩的,也不会说晕就晕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得跑到外人那里寻医?”
岳鹰顿了顿,想好了措辞说:“以往用尽心力,这病就是好不起来。现下它突然就好了,我总担心有什么蹊跷。
不过,你尽管放心,医馆那里,我也只是问了问病症,你的一切,我半点儿没提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你也不要怪吉令他们小题大做。他们自小操心我,已经习惯了。”
岳鹰靠在他怀里说:“我总觉着,你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
苏景轩扶着她的腰起身:“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油灯芯燃亮了阁楼,苏景轩从那摞未搬走的书本里翻找了一阵,取出一个薄薄的书本说:“这儿有个秘密,你是自己读,还是让我给你念?”
岳鹰抬头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字体,打定主意他是要拿话本子里的故事来同她胡扯,便和衣躺在小榻上,说:“你念给我听吧。”
苏景轩靠在她身边念道:“在遥远的爪哇国,有个大将军,他善战勇猛、爱民如子,多次抵御盗匪来侵,拯救百姓于水火。百姓敬重他,部下追随他,把他奉为爪哇国君。
为了把爪哇国发扬光大,他连年征战,年过三十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在他三十二岁那年,死在一次对抗外敌的战事里,而他的独子此时年仅五岁。
他的发妻忍着忧伤勉力支撑,希望那些部下能效忠尽能,护佑幼子长大。结果,昔日那些受恩于国君的部下却起了反,逼着幼主迁出皇宫,让出皇位。
扬言说如果他甘愿禅位,便保他衣食无忧,若否所有人都要撂开手,再不帮他理国政。”
岳鹰转过身,撑着头颈望着他说:“这孩子真是可怜。我像他这么大时,还不会认字呢,怎么能逼着他一个人治理国家呢?要我说,这国家战事频仍,也是个烫手山芋。还不如听了劝,撂开那些权势罢了。”
苏景轩抚了抚她的头发继续看着书“念”道:“小太子和他的母亲也是这般想的,便听了那些臣子的劝说,把皇位禅给了他们推举出来的巨力将军。
巨力将军登基后,果然遵从安排,把他们母子安顿在风光宜人的房陵。”
“那不是很好吗?”岳鹰满足地叹气道,“这孩子和他母亲从此就过上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山静鸟鸣中,春有百花,夏有雨荷,秋有硕实,冬有雪,想想都很快乐。”
“果真如此便好了。”苏景轩放下书,怔怔道,“不过两年的光景,跟着他们过去的忠仆不是病逝就是出了意外,一个个丧了命。最后,巨力派去伺候他们的人掌了权,肆意克扣他们的用度。”
“这些奴仆太可气了,小太子应该想个法子,赶紧把他们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