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个院子里伺候的?到这里做什么?”那个高个的丫头开口问道。
岳鹰强装镇定地低下头,恰巧看见自己身上那件念禾的旧衣,心念一动,说:“我是新来的,在东偏院伺候。念禾姐姐让我去临梧院传话,不巧走错了,想同两位姐姐问个路。”
两人对着她打量了一阵,高个丫头突然冷了脸:“东偏院里的花浇完了吗你就到处跑?”
东偏院也就光秃秃一院子,哪里有什么花?岳鹰料想这是在考自己呢,忙学着彩儿的语气恭谨回答:
“姐姐怕不是记岔了。东偏院的花还没种上呢。奴婢平日里只管院里那位客人的饮食起居。这会子出来,也是念禾姐姐吩咐的。”
高个丫头这才缓和了神色,指着东南方向说:“那你确实走错了,临梧院挨着清风苑,都在东南边,你过了桥,沿着那条鹅卵石路出了角门,再往前就是。”
岳鹰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走,又被瘦丫头忽的叫住。岳鹰心虚转身:“不知姐姐们还有什么吩咐?”
瘦丫头把木箱往她手里一放,说:“这是给袁郎君的摆件,既然你要去临梧院,就顺带着帮我送一送东西吧。”
岳鹰如释重负,拿了托盘就走。高个丫头在身后戳了一下瘦丫头的额头,轻声嗔道:“你呀!可真是会找替死鬼。”
瘦丫头嘟着嘴道:“什么呀,眼下这些帐幔还不是要一趟趟送去。唉,这些红绸也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颜色发旧了没有。还是得在天光下仔细查看一番,免得又吃挂落。”
说着,她揭开箱盖,脸色突地一变道:“糟了,她拿走的那个箱中才是帐幔。”
抬眼望去,哪里还有岳鹰。瘦丫头急得跺脚:“慌慌张张的,她倒是脚程快,从没见过走路这样快的女子!”
高个丫头说:“这有什么的。回头设法再换回来就是,终是你这个懒却偷不成了。”
两人说着话走远,岳鹰早已拎着木箱急匆匆穿过鹅卵石路,出了角门。
周围空无一人,只遥见一个大院子门口站着几个握刀的侍卫。岳鹰料定袁英积就在此处,围着院墙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故技重施上了院墙,藏在一棵大树上。
两进的院子十分宽阔,前院是花厅,靠西边一排房子略矮,搞不清是做什么用的。后院从进门处就连着回廊。三间正屋坐南朝北,东西各有侧院。西侧院里似乎还有假山。
整个院落雕梁画栋,随便一处都比自家那小阁楼大上数倍,岳鹰伏在茂密的枝叶间啧啧称叹,直到将目光锁定在东侧院正屋西侧的耳房门前。
那处的屋门虚掩着,几个小厮正提着热水来回穿梭。岳鹰看着他们合上门离开,悄悄下了院墙,挨近了耳房。
里面果然水气氤氲,想是那怪人就要洗浴了。但来一趟不易,也是顾不得了。
她四下瞧了无人,悄悄摸进房去,屏风后丝丝缕缕的流水声就停了下来。
岳鹰掩饰着尴尬,清了清嗓子说:“袁英积,不是我非选这个时候来逼你,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我早听人说了,玉佩就在你自己手上,你也别拿话再来支应我。
我义兄至今下落不明,家里的债再不能拖了。今日我是一定要拿回酬金的。”
里面一阵水响,似是他从水里坐了起来。
岳鹰背转身继续说:“我无心给你做妾,并非瞧不起你。你自己也知道的,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瞧不起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郎君。
只求你快快给银子,我恨不得今日就回去了。你若给了银子,以往的所有机密要是,我不再同人提。要不然……”
岳鹰提了一口气说:“要不然,我看过你身子的事一定会宣扬出去!我会把伺候你入恭的前前后后都说给那个神画手听,让他把所有详情画得一清二楚,标上你的名字,贴在城门上。还会把这些告诉说书先生……”
屏风里传来一声轻笑,岳鹰恼羞成怒道:“你到底给还是不给,若是不给,我就自己拿了!”
屏风旁的木架上,挂着一件蓝色锦衣,正是袁英积那日穿的颜色。岳鹰把上面的衣物胡乱一扯,在衣堆里寻摸了一阵,竟是连个钱袋也没有。
正兀自懊恼,一个金灿灿的莲纹方牌从锦袋里滑落,岳鹰大喜,举起来放进嘴里狠咬了一口,用手扒拉着上面的牙印道:“我看这个牌子还值些银子,我就先拿走抵账了。等算清了价值,再找你多退少补。”
里面的水声大了起来,似是他站起身又蓦地缩了回去,一个刻意压低了的男声道:“放肆,快把它给我放回去。”
岳鹰怒斥道:“你们大家户的郎君,怎的这般没有良心?我为了给你送信,命都快没了。你在这府里住着,赵娘子恨不能把所有宝物都送给你,怎么还要赖这点账呢?”
话说着,她突然想起木箱里有瘦丫头让她转送的宝物,还忙打开箱盖,却发现了一叠赤红色帐幔。
正愣神估算价格,屏风砰一声倒地,原来是里面的人着急伸手去够木架上仅留的一件里衣,不想扯倒了木架,带翻了屏风。
眼看就要赤膊相见,岳鹰想也没想,捉住他的肩头往后一推,扯住箱中的帐幔就兜头罩了过去。随着红绸落地,里面的人“扑通”一声倒进水里,和木桶一起被盖得严严实实。
岳鹰心虚道:“袁郎君,我不是诚心冒犯你,实在是知道你最是守规矩,不想玷污了你的玉体。”
木桶里久久没有回应,反传来咕嘟咕嘟的水泡声。岳鹰察觉到不对,挨上前去,试探着掀开帐幔的一角,吓得几乎惊叫出声。
赤红色帐幔下,一个剑眉陌生男子闭眼躺在水下,浮起的发丝如缎面一般漂浮在水面,和汩汩的水泡混在一起,更衬得他青白色的脸庞无限诡异。
岳鹰顾不得多想,抓住他的胳膊一扯,将他从木桶中捞起。掐着他的人中,狠狠拍打他的脸庞,又压着他的肚子往外沁出了几口洗澡水。
看着他眼皮微动,岳鹰忽然意识到他此时正一丝不挂,立马扯过帐幔盖了过去。谁知,那男子双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急切之下,岳鹰捏住他的鼻子就要渡气。门口传来吉敏和念禾异口同声的惊呼:“岳娘子,你怎么在这里?你要对我们郎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