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兵部衙门。
兵部尚书杨廷领中路军行军打仗期间,由樊丞相代为执掌兵部。
樊丞相猛地将战报拍在案上,震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汤泼洒在“洛水漕运图”上,将代表华夏军的红色标记晕染得一片模糊。
“夏淮安——!”他咬牙切齿,声音如同刀刮铁锈,“好一招声东击西!不,声西击东!虎牢关是假,白马渡也是假,真正的目的,竟然是漕运渡口!”
副将颤抖着递上一份密信:“大人,韩忠将军急报——华夏军已突破洛水东岸防线,前锋距漕运渡口不足三十里!”
樊丞相一把夺过密信,纸页在他手中簌簌作响。韩忠的笔迹潦草狂乱,力透纸背:
“末将死守渡口一日,然华夏军火器凶猛,天雷如雨,我军伤亡逾万!今粮道已断,漕船尽焚,恳请朝廷速派援军!若再无支援,末将唯有以死殉国!”
“废物!”樊丞相暴怒,一把将信撕得粉碎,“五万大军守不住一个渡口?!”
兵部方侍郎轻声说道:“那华夏军的天雷太过强大。一万华夏军,可灭二十万闯军,可退十万北狄铁骑;如今是十万华夏军全力攻打韩将军的五万大军,的确是……很难守住。”
樊丞相猛地转身,猩红的官袍在烛光下如血般刺目:“住口!快去查一查,如今京城各大官仓,一共有多少存粮。”
“大人,”方侍郎说道:“官仓存粮,户部账册都有记载……”
樊丞相急道:“户部的账册上都是假的!本相要知道真实的情况,必须一座官仓一座官仓的实地查验。不能用户部的人,用兵部的人去查,持本相的令牌,阻拦者格杀勿论!”
“是,大人!”方侍郎领命退下。
皇城,太极殿。
太后吕氏垂怜听政,听到华夏军摆脱三路大军围剿,直奔东面的漕运渡口而去,并已经在攻打韩忠五万大军的消息,她捏着兵部呈上的奏折,面露疑惑之色,凤眸圆睁:“夏淮安此举,意在断京城漕运?京城的粮仓充足,足以支撑半年……”
樊丞相大急,说道:“太后,京城官仓,并不充足。”
太后一愣,随即说道:“胡说八道。皇帝前些日子才告诉哀家,官仓充裕……”
樊丞相叹道:“吴尚书,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
户部尚书“扑通”跪地,额头抵着金砖,声音发抖:“回、回太后……京畿官仓存粮……实不足二十万石……”
“什么?!”太后猛地站起,翡翠护甲刮过龙案,发出刺耳的声响。
皇帝满脸怒意:“去年秋收时,户部不是报称官仓满溢,存粮三百万石吗?!”
户部尚书面如死灰,冷汗浸透了朝服:“臣、臣有罪……实则各州县官仓,十之八九都是空的……账册上的数目,不过是……”
“不过是虚报!”樊丞相接口说道,叹了口气。
“混账!”太后厉声斥责,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喉咙,“你们这些蛀虫!如今京城五十万大军集结,每日耗粮逾万石!若无漕粮接济,不出半月,军中必生哗变!”
她猛地将茶盏砸向户部尚书,瓷片在其额角爆开,鲜血顺着苍老的面颊蜿蜒而下。
“传旨!”太后凤眸含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命秦王率西北铁骑、宇文霸领禁军精锐、平王调西南山地兵——三路合围,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漕运渡口!”
她转向樊丞相,声音如冰:“告诉韩忠——若守不住渡口,哀家要诛他三族!”
……
西北军大营。
秦王捏着圣旨,指尖发白。
“全军东进、日夜兼程?”副将声音发寒:“王爷,咱们的铁浮屠,冲阵杀敌厉害,但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啊!上一次从虎牢关急行军到白马渡,就送了半条命!若是再急行军去支援漕运渡口,只怕……”
姜无极冷笑一声,接口道:“只怕还未见到夏淮安,咱们的大军,就倒在了路上!”
“太后这是要本王去送死!”秦王轻叹一声。
副将低声道:“王爷,夏淮安的火器营凶悍,咱们的西北铁骑虽勇,但冲锋时遇上火器齐射,怕是……”
“闭嘴!”秦王一脚踹翻沙盘,木制的城池模型“哗啦”散落一地,“本王难道不知?可太后的旨意里写得明白——若漕运不保,京城必乱!届时莫说本王,就连母后也自身难保!”
他猛地拔出佩剑,剑锋在烛光下泛着寒芒:“传令!铁浮屠轻装疾行,抛弃辎重,三日之内必须抵达渡口!凡怯战者——斩!”
……
禁军大营。
宇文霸盯着军令,眉头拧成死结。
“大人,”副将小心翼翼道,“咱们禁军十五万,是拱卫京城的最后屏障,若听从太后懿旨,将十万人调往东线支援,万一夏淮安趁机偷袭京城……”
“蠢货!”宇文霸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铠甲哗啦作响,“漕运若断,京城五十万大军饿着肚子,还用夏淮安打?自己就能把京城掀了!”
“调走十万人,只剩下五万人,京城的粮食,还能多支撑一会!”
“这不止是调兵,也是在避免京城粮荒。一旦发生粮荒,十万禁军,就变成了十万不可约束的恶狼!”
他猛地起身,铠甲碰撞声如雷:“传令!十万禁军即刻开拔,沿途征调民夫粮草,凡抗命者——以资敌论处!”
……
西南军驻地。
平王乾琨把玩着翡翠佛珠,听着传令兵战战兢兢地宣读太后懿旨。
“让本王去和夏淮安拼命?”他轻笑一声,佛珠“啪”地攥紧,“太后倒是打得好算盘。”
师爷低声道:“王爷,咱们若抗旨不遵,只怕……”
“谁说本王要抗旨?”平王眯起眼睛,“传令,大军‘即刻’出发——先向南渡过洛水,然后走最险的山间小道,每日‘疾行’三十里。”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咱们‘赶到’渡口,仗早打完了。”
……
官道上,西北军铁浮屠。
战马口吐白沫,铁甲在烈日下烫得灼人。一名骑兵突然栽下马背,铠甲砸在尘土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起来!”百夫长一鞭子抽在那人背上,“才赶了八十里就装死?!”
骑兵挣扎着爬起,嘴唇干裂出血:“大人……咱们已经三天没吃顿饱饭了……”
百夫长沉默片刻,突然踹翻粮车,麻袋破裂——里面滚出的全是沙土!
“粮呢?!”士兵们哗然。
“早被上头克扣光了!”一名老兵冷笑,“当兵的饿肚子,当官的肥得流油!”
“京城呢?京城官仓无数,怎么还不派军粮支援?”一名年轻小兵问道。
“哈哈!”老兵苦笑摇头:“京仓?除了皇帝老子,谁不知道,京仓就是个摆设!京城那么多大官,你贪一点,我贪一点,京仓的存粮,能有账本上的两成,就算是有良心了。”
……
禁军营地,夜。
篝火旁,几名士兵偷偷传阅檄文——不知是谁丢进军营的。
“朝廷官仓十室九空,却要尔等饿着肚子送死!夏公已在渡口开仓放粮,投降者赏银二两!”
“娘的……”一名年轻禁军攥紧纸条,“咱们拼命,图啥?”
……
西南山地兵,山间小道。
“王爷有令,就地休整!”传令兵高喊。
士兵们如蒙大赦,瘫倒在泥泞中。有人掏出半块发霉的饼,就着山泉狼吞虎咽。
“听说……夏淮安的兵,顿顿有肉?”
“何止!我表兄在巴州,说他们种的新粮,亩产千斤……华夏军为什么能打,每人每个月保底三两银子,雷打不动!若是立功,或是打了胜仗,赏赐另算!”
“都是当兵,给谁当不是当!”
窃窃私语中,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
南阳城外,征粮队。
“大人,求您给娃留口粮吧!”老农跪在泥地里,死死抱住最后一袋麦子,“秋粮还没下来,这是全家活命的口粮啊!”
“滚开!”衙役一脚踹翻老人,麦粒洒了一地,“朝廷征粮,天经地义!”
孩童的哭声中,不知谁砸出第一块石头——
“和这群狗官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