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没有怀疑伊万而是细细讲述他这些年的经历,虽说此时拖住苏是暗度陈仓的大好时机,但他也并非没有料到这点,因此同样留了后手。
别以为苏维埃红场阅兵军备就松弛了,由于地处位置极为特殊,他无时无刻不提防着敌人偷袭,机械化部队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
而且伊万虽然阴险狡诈,但苏却全然不在意他会趁机发难,凭伊万的指挥不难想到,能够建立起苏维埃的他绝不会疏忽大意。
苏讲述在庇尔波因特的技术研发部发明创造,与托帕关系如何要好平日里没少受到他的照拂,当然也不忘讲讲艾迪生这个沟槽的如何不做人。
「在艾迪生那里你因设备年老适修而受伤,别说什么给你工伤赔偿,艾迪生首先做的就是把你开除,然后把锅甩到工人身上。
如果你不服想要起诉他,他的律师团会让你反赔他设备维修的费用,他每年收到的投诉信,比衡水所有学生三年刷的试卷还要多。」
伊万听到苏交到朋友时,也会欣慰的笑笑为他感到高兴,听到只会揽功的畜牲上级时,他也会皱皱眉头暗自不爽。
再往后,苏就讲到了他出访公司下辖的殖民地,在那里他的三观被彻底震碎,他开始思考这种弱肉强食真的是文明的真相吗?
听到这里伊万也沉默了,苏远比他想的要聪慧许多,明明只是简单的接触这些阴暗,他便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
苏没有特意去关注伊万的情绪变化,他依旧自说自话讲述自己的心态变化,他开始走访更多不同科技发展程度的文明。
而后他顿悟写就《资本论》,然后他开始被公司重点关注,畅销的书籍让他赚足版权费,而他却从未改变自己朴素的生活方式。
苏讲述自己如何钱资助生活苦难的同事,购置大量陈年旧谷以及略显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衣物,让托帕把这些东西送到那些贫苦的地方。
伊万对苏的选择十分认可,他们的慈善捐款都只是个幌子,捐款有半成落到遇难者手里都是万幸,这些都只是资本家体面敛财的由头罢了。
不过苏也开始就知道这些,他打算将剩余的钱财捐出去时,托帕及时劝阻他的无用行为,于是他给苏提供了更为靠谱的援助方法。
陈年旧谷品质与卖相很差,殖民总督即使克扣这些粮食,经手倒卖也很难有人来收购,毕竟稻谷也就是勉强能吃的水平,根本就卖不上价格。
本地豪绅也未必买单,他们积压在仓库里的陈谷多得是,而他们就是不愿低价卖给百姓,所以殖民总督最多低价或者免费发放给本地居民。
这么做不仅有助于缓解矛盾,也有效的提高了公司形象,稳固其在殖民地的地位,没有损失的做这笔买卖他们没理由拒绝。
而二手衣服就更处理了,都是已经有人穿过的旧款衣物,他们殖民总督总归是要体面点,穿别人不要的二手衣物,这太掉价了……
他们根本瞧不上这些二手货,即使本地豪绅也拉不下那个脸,因此处理方式也就与陈年旧谷大差不差,基本能保证送到居民手里。
虽然他们未必会念苏的好,甚至感谢的还是不做人的总督,但他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只求念头通达无愧于心。
老实说苏是个很倔的人,他起初并不赞同托帕的建议,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那些总督应当不会昧着良心全部贪墨,总会留部分给他们的。
而他还是小看了他们的贪欲,援助物资几乎全进了他们的口袋,被克扣然后低价出售给公司,资本总是最无情的……
在那之后苏学会了变通,他开始按照托帕教给他的方法购置物资,他也渐渐理解了托帕的做法,这也是他学会变通的转折点。
“你这朋友是真够意思,见到你做无用功不是劝你放弃而是给你另作打算,即使你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也愿意在原地等你。”
伊万听到这里不自觉的打断道,这位托帕对苏真的很友善,也会用柔和的方法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这朋友是真的能处。
“是啊,在庇尔波因特盛传: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而我却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托帕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他本性不会只是世界让他学会同流合污。”
苏也是轻松的笑着回答道,如果他不是石心十人中的托帕,或许他也会加入他的红船党,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奋斗。
“身不由己的理想主义者,希望你能够替他完成理想。”
伊万也是略加沉思后说道,他不会嘲笑那些理想主义者,相反他十分羡慕这群有理想的人,他们能够在最美好的年华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点我并不否认,不过他可能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纯粹……”
“朋友都为你赴汤蹈火到这地步了,你再说这话不合适吧?”
伊万有些调侃的说道,他并没有斥责苏的意思,因为他听得出来这是苏对朋友间玩笑的抱怨,彼此开得起玩笑才算是真朋友。
“这是事实啊,他隔三差五就到我家来蹭饭,我遇到困难时他都会贱兮兮的凑过来,让我求他服软。”
“呵呵,这不是说明你们感情好啊,不过听你讲了这么久,为什么和你打交道都是些男人,你就没有和异性接触的经历?”
伊万用有些关切的语气说道,他倒不是想听苏的八卦,苏在事业上也算是卓有成效,但在家庭婚姻方面却毫无进展。
“也不是没有,主要是觉得和她们组成家庭很耽搁时间,于是便都选择了拒绝。”
苏很是干脆的回答道,他几乎整日在实验室内搞研究,几乎不会去考虑婚姻家庭,他觉得知识要比爱情有趣得多。
“……你就没有心动过?”
“没有,不过让我觉得有趣的异性倒是有个。”
“哦?展开讲讲!”
伊万也是顿时来了精神,他催促着苏讲讲那个让他觉得有趣的女孩,让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起反应,这女孩也绝对是个人物……
苏没有直接跳到匹诺康尼,他继续讲述了自己觉醒的过程,法岚西公社运动肯定绕不开,谈到这里的时候伊万几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看苏的眼神简直难以置信,他竟然靠着这套荒诞的理论,竟然影响了某颗星球的命运,即使失败也让他提高了对红船主义的重视。
再然后就是家族悬赏,在托帕的泄密以及家族的运作下,他成功前往了匹诺康尼,在那里与家族达成了合作。
至于公司的疯癫苏并未细说,只是简单讲了讲公司的抹黑,以及茉莉与托帕的特意到访,苏逐渐踏向公司博弈的棋盘。
正当伊万逐渐提起心神时,苏的语气却逐渐轻松了起来,托帕给他透了底以及茉莉是个贪玩的丫头,他如伊万所愿详细介绍了茉莉。
而后就是他回到母星,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组建了苏维埃政府,发动游行罢工武装起义,这些伊万都能确实的感受到。
“你这些经历还真是精彩,很多事情别人想都不敢想,结果你都已经做完了。”
伊万听完苏的经历颇有些意犹未尽,他很是感慨的看着他说道,如果他不是家族中的长子,是否他能够活得像他们精彩?
“其实大哥你也可以走出这片天地,去看那多姿多彩的世界,触摸这浩瀚无垠的天空。”
苏依靠在身后柔软的沙发上,像是鼓励他的语气说道,他觉得以伊万的手段与心态,庇尔波因特绝对是他能大展拳脚的舞台。
“好啊,不过……我现在好像走不开呢,苏你愿意让步吗?”
伊万讪笑着答应道,他面上轻松的神情逐渐收起,语气变得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虽然他不指望亲情牌有用,但不妨当作试水的手段。
“……不行,他们既然相信我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压迫,那我就有义务负责到底。”
苏也是端正坐好回答道,苏维埃由是受压迫的人民们建立起来的,不是封建派那种以权谋私,将政府视为捞钱工具的虫豸。
而且苏维埃能够走到今日,靠的就是绝不妥协的硬气,以及坚持为基层民众说话的立场,要是他们选择了妥协寒的只会是他们的心。
“苏,你真的成长了许多,知道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过政治博弈可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伊万语气轻松的说道,虽然他们自由资本临时政府也有许多问题,但苏维埃的局势更严重,他们政权稳固但在军事力量上相差甚远。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和你谈判了吗?”,苏毫无紧张感说道。
“你这回答的语气可不讨喜,严肃的场合还是不要说笑为好。”
“谈判又不是非要冷着脸,我们要的是谈判的结果而不是过程。”
“呵呵,既然你说要谈判,那就彼此交换下手中的筹码,看看彼此的底气以及能够做出的让步如何?”
伊万也觉得苏这话在理,他放轻松看着坐在对面的苏问道,谈判是要讲究资本与底气的,没有足够筹码你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苏维埃百废待兴,从刚封建派那里接过的土地根基尚浅,资本派发兵便能轻易得手,你需要时间发展而我们并不需要。”
伊万痛陈利害直接说道,他期待苏能够为他带来惊喜,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和平的环境与发展时间,而他必须能够说动他止戈。
“苏维埃最锋利的武器从来不是舰船利炮,而是启蒙思想的火苗。”
苏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妥协,而是看着伊万的眼神认真说道,他从未觉得自己能够武力取胜,而是想用批判的武器将资本社会逐个击破。
苏维埃的建立,其实是想要告诉所有的百姓们,即便没有那些掌握财富的资本家,无产者同样能够治理好国家,甚至是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们心中有了反抗的动力,知道资本家也有惧怕的存在,不然他们为什么会急着将苏维埃赶尽杀绝,他惧怕苏维埃彻底成长起来!
他们不再是任由资本家轻易拿捏的软柿子,而是资本家需要妥协让步的阶级力量,他们完全可以罢工游行甚至将资本家送上路灯……
“虽然我们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不长,但引燃燎原大火的火星早就埋在了那里,你们要是有胆去接纳那些地方,那就要做好焚尽此身的代价。”
苏看着伊万笑呵呵的说道,虽然正面战场苏维埃不及你们,但在你们背后搞破坏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还很大。
“毒丸?”
“我更愿意称之为火种,思想火种即使历经千年也能历久弥新,而毒丸只有短暂生效的瞬间,才会发挥其自身的作用。”
苏伸出手指礼貌纠正道,也不枉他在途经城镇进行过简单改革,把苏维埃最基础思想传递给他们,教会他们如何去反抗。
他们或许不明白何为红船主义,但他们知道苏维埃是为他们说话的政权,这在新波利亚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启蒙的种子已经埋下,他们坚信苏维埃倡导的理想终将实现,而压迫他们的资本终将被推入历史的坟墓,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做出改变。
“我确实束手无策,诚然我吞并接手的封建派城镇存在风险,但若是只侵扰而非占领,苏你会怎么做?”
伊万也因此来了兴致,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提问道,虽然他大概率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但这种侵扰战术也不失为特殊应对手段。
“伊万你似乎误解了什么,苏维埃可不是只会动嘴皮子,毕竟批判的武器终究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苏维埃穷是穷了点,但打仗是不怕死的,你们若执迷不悟找事,那你们还是和我的赤色黎明说去吧!”
面对伊万的威胁苏霸气回应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人情世故,革命是要有流血和牺牲的,但为革命而死的同志们对此却都毫无怨言。
「注∶赤色黎明是苏维埃的巡航导弹,曾经在与资本派军队交火时使用过这项武器,是战场上少有的大杀伤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