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红场上苏主持阅兵,数不清的居民涌入红场观摩,仿佛被血染红的旗帜升到顶端,飘扬的旗帜上是麦金色锤头与镰刀交叉。
原本的旗帜,都强调用金黄色麦穗作为外围装点,而苏却坚决保留原有设计,两方争执不下甚至因此而大打出手,最后还是苏说服二人。
激昂的乐曲在此处奏响《团结人民之歌》,这里演奏的是苏曾经委托谱写的歌词歌谱,原本是用来祝贺法岚西公社革命胜利的。
只可惜同志们选错了盟友,惨痛的背刺使得革命彻底失败,时至今日这首歌曲总算是重见天日了。
而会议上通过的不止这首,还有选自本地的歌谣《喀秋莎》,经过长久的协商被选为副赞歌,毕竟团结人民之歌更能代表红船精神。
老实说这首歌是托帕推荐给他使用的,他也是看到歌词选中了它,毕竟苏极不擅长鉴赏歌曲,在艺术领域说是他白痴都算抬举他了。
绘画是绝对的灵魂画手,抽象派在他面前都显得不够抽象,他的歌喉在乌鸦当中都是呕哑嘲哳那档,五音不全的和他比都算是精通音律之人。
苏站在数万人面前,他身上穿着麻布缝制但还算比较干净的老旧衬衫,向台下的所有人宣布苏维埃政权正式成立。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喊,他们欢欣着鼓舞着跳跃着,庆祝新波利亚首个无产阶级政权的建立。
庆典持续了近三日,而苏也在这热闹中悄然离开,他知道自己此时不去再往后就无法前往了,民众必然会看住他这冒险的举动。
在几位同志的护送下,苏乘做着有些老旧的白色迎宾车离开,前往双方交界的重镇会晤,以防止彼此埋伏相互扣留。
距离不远也就百余公里,车辆能够在三个系统时内抵达,苏不眠不休为阅兵花了太多的心思,如今他总算能够安然的小憩下了。
在身边同志的劝说下,他双手抱胸倚靠在车子的椅背上,悄无声息的睡了过去……
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从十月革命到攻陷冬宫,从决定赴约会谈到筹措开幕大典,每件事情他都亲力亲为,耗费了不少的心神。
三个系统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临近下车时身边的同志催他醒来,苏缓缓睁开眼望着车窗外面,不过片刻便缓过神来。
他们已经进入了谈判的城镇,车子的速度也开始逐渐放缓,开始向约定会面的咖啡厅行驶,正中央最繁华的那家咖啡厅。
再经过几十分钟的路途,这算是到达了目的地,司机想要留在车上不跟着下去,在苏的劝说下答应到室内好好休息。
几人齐齐下车,跟在身穿纯黑色庆典正装的路引身后,走在红地毯上进入这家咖啡厅,而身着朴素的几人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
路引与服务员都没有追问,他们知道眼前这位面色和善略显稚嫩的少年,是与他们的临时大总统同等地位之人。
这家咖啡厅富丽堂皇,这高端的装潢看着就价值不菲,但相比于匹诺康尼的布置相差十万八千里。
咖啡厅里面没有别的客人,想必是为迎接他的到来将所有人摒退了,虽然他是枚不怎么听话的棋子,但他终究代表着底层。
“格鲁什科夫,好久不见了。”
不等进入迎宾大厅,熟悉的声音率先传到了他的耳中,这声音他实在再熟悉不过,而且没几个人会称呼他的本名……
“果不其然真的是你,老爹。”
苏展笑着看向老维克多说道,他早有猜测他们会派老维克多来与自己对峙,毕竟血缘关系就都摆在那。
“不然你希望别人过来?”
“当然不是,老爹你与我谈判压力会小很多。”
苏语气轻松的回答道,如果与他谈判的是老维克多,那他基本就不用为生路发愁了,同样他也有了更多发挥空间。
“至于老爹你能坐到大总统的位置,我甚至不觉得意外。”,苏善意伸出右手试图与老维克多友好的握手。
“我?大总统?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大统领带来的随行人员。”
老维克多故作惊讶的说道,而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苏的瞳孔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下,而他心中则是暗自嘀咕,最坏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
“真正接任大总统的是你大哥,维克多·伊万。”,老维克多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笑呵呵说道。
“……伊万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吗?”
苏犹豫许久才缓缓问道,伊万是个很有能力的野心家,他比老维克多的更加野心勃勃,他曾向苏许诺会带领新波利亚走向寰宇。
他是最早接触公司的那批人,他希望触摸天外的星海,让宇宙中的所有人知道新波利亚的存在,而不是拘泥于这寰宇边陲的角落。
老实说,维克多家族的运势绝对能够撞大运了,家中这几个孩子除去早夭的老二和下落不明的老四,其余三位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能力超群。
真正做到在政治军事科研领域全方面覆盖,就是这最有天赋的老幺叛变有些“叛逆”,选择为泥腿子们与他们拔刀相向。
“他会走到这步,你看起好像不是很意外?”
老维克多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坐在棕褐色真皮座椅上说道,别看他已经年过半百,但平日里也不忘锻炼保养身体,如今依旧精神铄铄。
“倒也不能这么说,意外总归是有些的,只是我早就预料过情况会发生,所以吃惊便少了几分。”
苏挥手示意身后的同志们跟着路引离开,同样坐在对面座椅上说道,虽然伊万上台的几率不大,但并不代表苏不会将其划入考量的范围内。
“只不过,我预测的是伊万扶持您继承大总统大位,等时机成熟局势稳定后再由他进行接任,从而理所当然实现政权更替。”
由于对面是老维克多,苏也是无所顾忌直言不讳道,虽然伊万从他记事起就很少住在家中,但他却是除母亲外最了解他的人。
伊万处事圆滑为人略显低调,是个看起来谁都不得罪的人,可实际上这都是他伪装自己的保护色,他只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后捅刀。
他会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亦或者是好心办坏事的热心肠,即使被他坑害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疏忽连累了他,甚至对他心怀愧疚……
他是个天生的心理大师,能够轻易地拿捏人性玩弄人心,懂得利用心理手段排除异己,又能迎合讨好甚至拉拢政治盟友。
与其说他是朝秦暮楚像是不折不扣的绿茶,苏更愿称呼他为合格的政治家,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被利益冲昏了头。
懂得何时要装糊涂,又何时要清醒的站出来阐述真理,他不在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浪费时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亦或者是将要去做什么。
他心狠手辣绝不心慈手软,为达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甚至在他眼中连老维克多都只是可利用的棋子,哪怕伊万的成就都来自于他。
即便如此他也不是全无底线,而让他愿意坚守这份底线的,是无时无刻都愿意予以他温暖的母亲塔利娅,因此他愿意给好人活下去的机会。
塔利娅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是伊万可以躲避外界嘈杂的港湾,让他相信这世间还存在值得守护的美好,而不是阴险与狡诈。
至于为什么格鲁什科夫也就是苏与他相熟,原因倒也不是很复杂,他从苏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不想让他如自己这般陷入污浊。
维克多家族总要有个清醒的人,他是老维克多钦点的继任者,所以他从小就只能在已有的路途上奔走,而不是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因此他想让苏走出新波利亚,让他去更遥远更繁华的地方,与更多思想有趣的交流学习,把这些新鲜的事物全部带回来讲给他听……
“呵,你倒还真是够了解他,他确实打算将我推至台前挡枪,等政局稳定再将权利回收,将我作为他政策失误的替罪羊。”
老维克多没好气的说道,他的表情看起来又好气又好笑,气愤这个大孝子利用他还不手软,好笑的是他过去混迹政坛也是这个行事风格,这属于子承父业了。
“那为什么他偏要亲自登台,再等等不是更保险些吗?”
苏顺着他的话题接着往下问道,按道理伊万是要走这个程序的,如今他这么急着上台掌权,是有什么紧急的意外发生了吗?
“呵,说起来他这么着急,这其中还有你的原因,苏维埃快速崛起让许多工人觉得资本并非不可战胜,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涌动。”
“……听你这话的意思,这次谈判基本是无望了?”
苏找到话语中的重点,用早有预料的语气回答道,红船主义席卷整个新波利亚,赤色的浪潮终将把他们冲到历史的沙滩上。
“这点我可不敢妄下定论,能否达成和平协定还要看伊万的意思,不过我也别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老维克多缓缓起身说道,他目光从苏身上移到他身后,他面容和善拄着黑金色权杖离开,而从苏背后过来的是他要面对的临时政府大总统……
“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你们这群年轻人的,你们兄弟两个慢慢聊我不打扰。”
老维克多手握权杖说道,他边走权杖边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而伊万只是回头望着他的背影,没有立刻与苏交谈。
“伊……”
“这里没有外人,同样的也没有监视系统,和我聊聊天用不着这么拘谨,放轻松用以前的称呼便是。”
伊万制止了苏的敬语,他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对面的座椅上说道,全然没有众人印象中的铁腕形象,有的只是享受生活的普通人。
“……好的,大哥。”
苏先是怔了两下而后说道,他本以为自己在外这么多年又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伊万与他的关系应该是疏远了,没想到他对自己还是那么亲切。
“这不就对了嘛~都是自家人搞得那么僵多没意思啊,你说是不是啊老幺。”
伊万大大咧咧的与苏说道,他这副模样从未在老维克多面前展露过,即使他如今已经力压老维克多,也分毫不敢在他面前大意。
“大哥说得对。”
苏直视着伊万的眼神,如刻在肌肉中的记忆般回答道,伊万内心其实很幼稚的,在没有外人时他会不由分说的在苏面前滔滔不绝。
似乎是想要满足他作为哥哥的骄傲,也可能是想要找个倾听者,而看书的苏每次都这么敷衍回答,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肌肉记忆。
“还是老样子,不过也不全是老样子,至少你变得成熟知道自己想要去做些什么了,苏。”
伊万也是爽朗的笑着说道,他是真真切切的为苏的成长而感到高兴,他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不必被走在他人走过的路上。
“大哥说笑了,我不过是在遵循着自己的本心行动,就算身死我也无怨无悔。”
苏没有直接表明立场,而是很委婉的向他解释道,他们是在谈判又不是辩论赛,他不能上来就点明论点贴脸开大,要循序渐进引入主题。
“那也很不错了,至少你能够遵循本心体验活着的感觉,而不是浑浑噩噩走在他人指定的路上。”
“和我讲讲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吧,不方便说的地方可以省略,说说你都见到了什么就好。”
伊万并不着急直入主题,而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苏问道,在离开时他便欣慰于苏能够走出新波利亚的洞穴,替他去见识那广阔而又绚烂的天地。
苏确实如他设想的那样,他前往了宇宙中最为繁华的地段,灿烂的文化与可以令人陶醉,但腐臭的阴暗面也令人作呕。
伊万尽可能让苏住在温室中,让他同母亲那般生活在糖浆里,只可惜他终究还是见识到这世界的阴暗,看见了那些处于绝望的人们。
换作他人或许选择与命运妥协,至少让自己过的好受些,而苏偏偏选择了与命运抗争到底,做那自污浊中绽放的纯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