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县头号大嘴巴胡成,最近又在酒桌上开课了。
他跟几代人的老冤家冯安拼酒,三杯黄汤下肚,舌头就打了兴奋剂。
“冯安啊冯安,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投胎跟我一个村。”胡成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横飞,“你看看你,还在为三瓜俩枣发愁,而我,胡某人,想搞点外快,那不是分分钟的事?”
冯安翻了个白眼,夹了颗花生米。“吹,接着吹,反正吹牛不上税。”
“你不信?”胡成来劲了,身体前倾,压低了嗓门,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就昨天,南山那口枯井,知道吧?我把一个路过的肥羊连人带货,一脚就给颠进去了。干净利落,专业对口。”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大包银子,在冯安眼前晃了晃,“看见没?启动资金。我妹夫放我这儿的,但我跟你说,我马上就能让它翻倍!”
冯安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这亮度,不是贪财,是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他当场就把酒杯一放,拔腿就往县衙冲。好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去晚了,这泼天的功劳被别人抢了。
“费大人!我要举报!实名举报胡成杀人越货!”冯安跪在公堂上,声泪俱下,演得跟自己是受害者家属似的。
新上任的知县费祎祉,人称“淄川柯南”,此刻正盘着手里的核桃,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当即派人把还在家里做着发财梦的胡成给薅了过来。
“大人!冤枉啊!”胡成一进公堂腿都软了,“我就是喝多了嘴上跑火车,那钱真是我妹夫的!”
费县令派人一核实,他妹夫和寄放银子的主人都证明确有其事。
“先把人带到南山枯井。”费县令发话。
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井边,往下那么一探。
好家伙,真有一具尸体,就是脑袋不知道去哪儿旅游了。
胡成两眼一黑,当场表演了一个“我裂开了”。
“真不是我啊!我昨天就在家跟我媳妇吵架,我哪有空来这儿搞业绩啊!”
“还敢狡辩!”费县令一拍惊堂木,“来人,给我打!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几十板子下去,胡成被打成了个人形拖把,直接被当成死囚收监。费县令还特意下令,尸体先别捞上来,贴出告示,让各村丢了老公的都来认领。
第二天,一个妇人就哭哭啼啼地抱着状纸来了。
“大人!那是我夫君何甲!他带着几百金出门做生意,肯定是被胡成这天杀的给害了!”
费县令让她去井边认尸。
那妇人离着老远,就开始嚎啕大哭,演技堪比影后,就是说啥也不肯靠近井口。
“行了行了,别哭了。”费县令摆摆手,“真凶已经抓到了,这案子就算结了。就是有个小问题,你老公的头不见了。”
他转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胡成,“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务必把人头交上来,不然就对你的大腿骨用刑。”
胡成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去哪儿给你找个头啊?现捏一个吗?
费县令又转头安慰那妇人,“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真是可怜。这样吧,案子一结,你就可以改嫁了,别耽误了大好青春。”
妇人感激得连连叩头。
第二天,胡成自然是交不出人头。
费县令也不急,又贴出告示,谁能帮忙找到何甲的头,赏钱一千。
告示刚贴出去没多久,同村一个叫王五的汉子就提着个东西过来了。
“大人!我找到了!在草堆里找到的!”
费县令当场兑现承诺,赏了他一千钱。
接着,他把死者何甲的堂叔叫来,一番语重心长。
“大叔啊,案子破了,你侄子没后,侄媳妇一个弱女子也不好过活。我看不如让她早点嫁人,你看如何?”
堂叔起初还支支吾吾。
费县令把惊堂木一拍,“我这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以后要是有上头来复查,你只要点头就行,听懂了?”
堂叔吓得连连点头。
妇人听说自己可以立刻改嫁,又跑到公堂上谢恩。
费县令当即宣布,“好了,现场开个招亲大会,谁想娶这位小娘子,现在就可以递状纸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正是那个“热心市民”王五。
费县令看着他,忽然笑了。
“行了,别演了。”
他指着王五和那个还在假哭的妇人,“真凶就是你俩。”
两人当场石化。
“逻辑很简单。”费县令站起身,开始了他的“破案说”。“第一,尸体还在井里泡着,头都找不着,这位夫人隔着八百里地,是怎么确认那就是你老公的?开了天眼?”
“第二,我查过了,你老公何甲穷得叮当响,衣服上全是补丁,他上哪儿弄几百金去?给你烧的纸钱吗?”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费县令踱到王五面前,“全县那么多人找不到,就你王五天赋异禀,出门遛个弯都能捡到个头?你不是急着找头,你是急着娶媳妇吧?”
王五和妇人汗如雨下,脸色变得跟墙灰一样。
最终,两人心理防线崩溃,全招了。
原来他俩早有一腿,合谋杀了何甲,正好碰上胡成这个大嘴巴吹牛,就顺水推舟,来了个嫁祸于人。
胡成无罪释放,走出大牢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
至于那个爱打小报告的冯安,因诬告罪被赏了一顿板子,判了三年苦役。
临走前,费县令还特意叮嘱他。
“以后在里头,可别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