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似乎永远能提前他们一步得到消息。当他们到达希林山脉附近时,侦探们已将上山的通路完全封锁,各路媒体则围在那里,高举着摄像机播报着这起宛如恐袭的事件。初现的阳光已经穿透了密林,将明亮带回世界,但挥之不去的硝烟,还在不断飘荡。一辆翻倒在地,被炸得只剩下轮廓的车辆,孤独悬在山崖旁。它在轻轻摇晃,宛如寒风下的枯枝。看到它,朴松民心中不禁一沉。
穿过密集的人群,路过正整装待发的拆弹组,他们终于找到了这起事件的最初发现者——守卫队的卡尔和托石。
“队长,”二人起身,向他们打起招呼,“朴助理。”二人脸上的惶恐仍未散去。
“到底是什么情况?”斯雷急切地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被炸死?”
“他是后半夜出的门,车开得很急……”卡尔回答,“然后我们就一路尾随过来了……结果……”他回头看了山谷那头一眼,“结果他刚开上去,炸弹就炸了……炸弹还不止一个,他的车,先是被炸上天,然后又落在了一处爆炸源上,接着在位移的过程中,又被炸了一次……他的车……总共被炸了三次吧……人肯定活不成了……然后……山上也开始炸了……就像打仗似的……”
卡尔说的是这个人,正是被他们监视的莱内森。怀疑对象再次死亡,而且还是在如此蹊跷的情况下。湮灭派的线索再一次中断,朴松民不禁心烦意乱。
他跑这里来做什么?他怎么还撞上了炸弹?山上为何也会出现爆炸?这里虽是无人区,可帮派势力从来不会将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交通不便的地方当成据点啊。这些炸弹,到底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湮灭派发现了我们正在调查莱内森?然后为了灭口,故意将他引到这里的?可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灭口?还搞出这么大动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符合他们风格吗?
“然后我们就通知了总部。”卡尔继续汇报道,“我们本以为是遇上了帮派火拼,但并不是……总部的无人侦察机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他们还说,爆炸点十分密集,且威力极大,很有可能是重型炸弹……就是……对付武装悍马的那种……”
正说着,拆弹组的防爆车轰隆隆地路过。一支十人小队紧随其后。几条机械犬,则跟在他们身旁。几人暂停谈话。
“莱内森昨天晚上都做什么了?他见没见过什么人?”待拆弹组走远后,斯雷向卡尔他们问。
“都没有,”卡尔摇头,“这几天,他都没离开过新雪梨港,也没有人拜访过他……除了采买生活必需品之外,他就没出过门……”
“那之前呢?他有没有过什么怪异的举动?”
“也没有……我和托石几乎全天都在盯着他……这些天以来,他没见过任何人,他也没做出过任何诡异的举动……如果有的话,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新的爆炸声突然出现。不过并不怎么骇人。朴松民转头一看,只见已经行至山路的防爆车前,冒出一阵飘渺的黑烟。是土制地雷的动静,很闷,就像炮仗——它源于黑市,也是无数小帮派的最优先选择,这玩意量大,便宜,还好用。但哑火的概率也很大。
爆炸声引起外面的一阵骚动。记者们又欲往里面冲,负责维稳的侦探们则拼命阻拦。临时指挥所那里也忙了起来,侦备一课的负责人,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朴松民啧了一声道,“土制地雷加重型炸弹?这是什么奇葩组合?”
机械犬出动,闪亮的外壳在阳光下化作一道道高速移动的弧线,它们转瞬间就奔到了那辆被炸毁的车辆旁。它们放缓速度,开始嗅闻周围的土地。不多时,一只犬发出信号。拆弹组上前。
半晌后,两枚炸弹被排出。指挥所那头收到消息——一枚是GS-3692型感应地雷,一枚则是没有型号的土制地雷。
与此同时,跑到最远处的那只机械犬发出禁止前行、十分危险的信号,它好像发现了更多炸弹。接着,它传回一张扫描图——以它为中心,五米为半径,数都数不清的红点,密密麻麻分布在那张半弧状雷达图之上。
可这还不算完,机械犬居然传回了一条十分可怕的预测——它表示:在这片雷阵的前方,似乎还有其他雷阵。阵与阵之间似乎还是互相勾联的。它不敢再往前了,因为GS-3692的威力,足以摧毁它。
在收到这些消息后,侦备一课负责人的脸直接变成铁青了。朴松民知道,事情严重了,事情真的严重了。这才刚刚推进一小步,就发现了这么多地雷,那山上呢?那斯库尔德织流的源头呢?岂不会有更多?仅凭拆弹组的十人,怎么处理这一大片雷区?而且,希林山脉横跨两座城区,如果山上全是地雷和炸弹,如果再有人忽然闯了进去的话,那结果,可就是不堪设想的了。还有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测——如果地雷是定时的呢?如果拆弹拆到一半,突然全炸了,那拆弹组的兄弟,还能有命在吗?如果存在威力更大的炸弹呢?如果它的威力,连夷平一座高山都不在话下呢?那山崩地裂之后,位于它脚下的两个分区会不会受到影响?这是能赌的事吗?
“全山封锁!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侦备一课负责人直接大吼道,“把外面那些人统统赶到三百米开外去。告诉他们,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他妈给我听令!”
此事也不得不向上报告了——一旦出现重大事故,仅凭一个侦备一课课长,可承担不起如此重量的责任。
于是,头发越来越白,身体越来越疲惫,显得越来越苍老的霍拉德总监来了。
封锁整座山脉,是目前的最佳选择。这事不仅要与岛办公厅配合,还要向公司报备。两个区的相关职能部门都要行动起来,并要十分认真、十分严谨地对待此事,否则一旦出现疏忽与遗漏,都将成为天大的祸事。
拆弹组退了下来,硝烟仍在弥漫。白日已升到了希林山脉的最高处,又大又圆,又闪亮又刺眼。它似乎在嘲笑他们,它似乎在坐等着山体崩塌、炸弹全炸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