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的意外到来,给太子的困境带来了柳暗花明。
他的上禀,让皇帝和太子与一众大臣,在惊愕中一起了解了那夜,发生在苏威身上的惊心动魄。
那夜万花楼前,苏威因为偶遇私逃出宫,去给秦王献印的钱来顺,遭致了意外的劫杀。
他在得了假的印鉴后,本来拍马直取东宫,想给太子送印。
谁知秦王的杀手一路追奔。
他和手下为了分散追杀之人的注意力,分头行动走散了。
没有了护卫的苏威,眼见前往东宫的路,塞满了黑衣的劫杀之人。
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既然城里没了退路,不如先回山林再做计较。
因为城门一旦关闭。他便成了瓮中之鳖。
于是他拨转了马头,冲着出城的官道飞马而去。
可他的踪迹并没有逃脱黑衣人的追踪。
几路人马从各个方向冲着他直奔而来。
为了自保,还有保住太子的印玺不落入歹人手里,以报答殿下对他的几番恩情。
他仗着山路熟悉,便飞马沿着最陡峭的山坡而上,试图借林深路陡吓退追兵。
林中夜色混沌,借着路巧马熟,他迅速摆脱了追兵,本想着白日后再往东宫献印。
谁知下山半道,竟然还是突然遇见了从另一条山路奔来的钱来顺。
这印鉴万一被苏威交给了太子,钱来顺不仅是诛灭九族大罪,还事牵秦王。
所以他活着的唯一可能,便是抢回证据。
此时狭路相逢,他穷凶极恶扑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苏威马失前蹄,两人扭打着就这么互相拉扯着,随着失蹄的马匹滚下了山崖。
当两人被新兴公主率领家丁找到的时候,马已经摔死了。
因为那马做了肉垫,苏威和钱来顺捡回了一条命,可谁都动弹不了,陷入了昏迷。
要不是姚太医收到公主的急请,才将两人从人鬼门关抢了回来。
今日正值姚公上门换药,无意说起了朝中太子被皇帝封禁之事,
心急火燎的苏威便不管不顾求着公主将他抬来了正武殿。
那枚在东宫丢失的印模到了皇帝手里,这偷印的人证被活着送到了唐虫面前。
苏威的证词戳穿了唐虫的胡言乱语。
当钱来顺闻听唐虫诬陷自己传命谋反时,更是陷入了愤怒和恐惧。
他再也不能忍受被背黑锅的委屈,便将事情的一切来由和盘托出给了皇帝。
宇文邕本早已预料到事出秦王,没想到这里面还弯弯绕绕了如此多的故事。
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七皇爷犹豫着呈上了一封,当初秦王给女儿的一封邀约信。
那封盖着与手谕同样印玺的邀约信,是含樱在父王临朝前,交给父亲的。
太子的遭遇让她焦心不已,她自然而然想起了秦王曾矫诏太子骗她出门的事。
两封盖着同样印玺的信笺呈在了皇帝面前。
一份是调兵的手谕,一份是邀请宇文含樱出游的信。
字迹一样,印玺一样,目标直指秦王无疑。
铁证如山,眼见着百般绞赖也逃脱不去的罪责,那早就在一边瑟瑟冷汗的宇文贽终于吓瘫了下去。
一切真相大白了。
秦王哭着求父皇饶命。
一向犹豫着是否更换储君的皇帝,因谋逆之事对太子深感失望,
本欲借此契机褫夺东宫之位,另立秦王为太子。
却没想到大臣们推波助澜,一直明里暗里看好的秦王,一手好牌打的稀碎。
“父皇!儿臣知错了!”
“儿臣不该矫诏坑害皇兄,不该私自调兵让父皇忧心,更不该派人追杀公主的夫君。”
“可这伪造书信,本是六皇叔教儿臣的办法。”
“儿臣只是想借此戏弄皇兄,使父皇迁怒太子。实无谋害父皇之意啊!”
秦王的推脱,立即招致了六皇叔的不悦。
“秦王此话何意啊?皇叔只应你的要求,教你如何吸引含樱表姐,何曾教过你矫诏构陷太子!”
“你自己犯的错,如何能将责任歪怪在皇叔身上?”
秦王和皇叔在朝堂的吵嚷,
让陈柏然突然明白了方伽陀那张奇门遁里八卦图上,要他在生门里放生腾蛇的意义。
腾蛇,龙类飞蛇而已。
三皇子是父皇爱子。
若是谋逆大罪换了宿主,父皇心痛不说,不得不治之罪还会让太子心有负累。
虽说秦王是太子东宫之位上一直存在的潜在阻碍,厍汗姬一直期望着有一天能改天换地。
此时趁热打铁除掉隐患最为有力。
但是这也正是父皇内心最为脆弱无助之时。
与其让皇帝因秦王忧郁,还不如放他一条生路。
如此,不仅可以捕获圣心,同时也可解了父皇和兄弟之危,好使各方颜面好看些。
正武殿前徒留下了尴尬的宁静。
太子挽衣膝行上前。
“父皇!儿臣有本上奏!”他说。
“你还有什么奏的。既然此事无关太子,你便起来吧!”
“毕竟父皇也有失察的地方。”
天子懈怠地说。
“父皇心怀天下,难免有误会儿臣的时候。天下以孝为先,儿臣怎敢记恨父亲!”
“只是儿臣斗胆有一事相求。”
“秦王年幼,本是好奇天真年龄。又是儿臣手足兄弟。”
“事出偶然,这调兵手谕虽假托儿臣之名,其实字里行间却全是对父皇安危的担心。”
“想是三弟仅是玩笑,并无他心和谋反之意!”
“对呀对呀!皇兄说的一点没错!”
看见太子为他说情,秦王忙不迭地应和,倒叫天子心里顿生一种厌恶之情。
“私自调兵,伏击天子,构陷兄长,你说并无谋反之意?” 天子恼道。
“父皇,儿臣看这通篇文章,并无一字要伺伏天子,只是说闻听有刺客欲行不利。”
“虽说秦王借太子名义调兵实属大罪,但毕竟是想勤王天子。”
“秦王年龄尚小,仅逗留于露门之学,从不黯朝廷之事。”
“想是受身边小人挑拨意气用事。儿臣不忍天子加罪,情愿代弟领罪以换兄弟安危。”
“恳请陛下开恩饶恕秦王,若陛下不允,儿臣愿长跪于此!”
太子的宽厚,让皇帝的心头不禁一暖。
他本以为太子会借此机会,赶尽杀绝这背后一直觊觎他太子之位的有心之人。
却没想到,他的为人做事颇像他的母亲。
心里明镜似的,却不争不抢,不卑不亢。
“皇子犯法与民同罪!”
“谋逆天子,坑害兄长。朕不处理倒显得朕有所偏袒不够清明!”
“朕已知我儿心意,太子便起来回话吧!”
太子的真诚,换来了天子心中的欣慰!
见风使舵的朝臣,鉴貌辨色立刻蜂拥而起。
“陛下!秦王年龄还小。想他本是游戏!接受教训便好!”
“陛下!事已然明了!秦王一向深爱父皇,断不是有意要谋逆,这大家都能看得分明。”
“陛下,这事明显是小人撺掇而起,天子实是无须拘泥降罪啊!”
“陛下!太子说的有情有礼。臣等附议。”
一时间,朝堂乌泱泱跪下了一片。
这硕大的台阶,变成了天子不下也得下的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