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回到千幻神宗时,山门禁空阵的银光正随着她的脚步泛起涟漪。
黎玄澈的手始终虚虚护在她后腰,直到她站定在密室门前,才收回掌心那缕若有若无的灵力。
\"需要我守着?\"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碎了她眼底那层薄冰。
慕星黎摇头,指尖抚过石门上刻着的千幻神宗族徽。
前日在断云崖看到的画面仍在眼前闪回——白璃闭合的眼睫,\"放了阿魇\"的唇形,还有魇转身时被晨光照亮的侧脸。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疼,却也让她前所未有地清醒:有些答案,必须从自己体内找。
密室门在她身后轰然闭合,潮湿的石腥气裹着冷意漫上来。
慕星黎盘坐在蒲团上,将掌心按在眉心。
那里有白璃残留的灵光,三日前还如萤火般明灭,此刻却像被风卷走的烛火,只剩一缕若有若无的温热。
\"白璃前辈?\"她轻声唤,灵力顺着识海脉络缓缓铺开,\"我想听听您的故事。\"
回应她的是识海深处突然炸开的冷笑。
玄凰残魂的虚影从命纹里浮出来,金红羽毛在虚空中翻卷如刃:\"你当那缕残息还能说话?
她早把最后一丝执念都融进你的命纹了,现在的你,不过是具装着她未竟之事的容器。\"
慕星黎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能感觉到命纹在皮肤下游走,像条冰凉的蛇,从后颈一路攀到心口。
前世被至亲背叛时的痛意忽然涌上来,比断云崖的风更冷——难道她穷尽两世挣扎,最终还是要活成别人的影子?
\"你以为摆脱得了?\"玄凰残魂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白璃护着你长大,用血脉养着你,最后把命都搭进去。
你以为她图什么?
不过是要你替她走完未竟的路,替她对那个叫魇的魔头说一声——\"
\"住口!\"慕星黎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嘴里炸开。
命纹的游走突然顿住,她望着识海中央那团几乎要透明的白璃残息,终于看清了:那不是什么操控她的枷锁,而是被岁月磨得只剩一缕的、纯粹的执念。
\"您...是想告诉我,您从未后悔?\"她轻声问,眼泪顺着下巴砸在交叠的手背上。
白璃的残息突然泛起微光。
慕星黎看见画面在识海深处展开:还是魔劫战场,还是燃烧的天,白璃却没有看那个玄袍男子,而是低头望着襁褓里的婴孩,唇角的笑比血更艳。
\"原来...\"她吸了吸鼻子,\"您护着我,不是为了让我成为您,是为了让我替您看看,这世界还能有多好。\"
玄凰残魂的羽毛突然炸成碎片。\"可笑。\"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裂痕,\"你以为这样就能挣脱?
等命纹彻底觉醒——\"
\"我偏要试试。\"慕星黎抹去眼泪,指尖结出千幻神宗的静心诀。
命纹在她皮肤下翻涌,却再没了之前的压迫感,反而像久旱的根系触到了活水,顺着她的灵力脉络缓缓舒展。
密室外,黎玄澈的手指深深掐进石墙。
他能感觉到里面的灵力波动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时而平静得诡异,时而掀起惊涛。
三天前白璃托人转交的信还在他袖中,此刻被体温焐得发烫,信上\"替我告诉阿魇\"的字迹几乎要渗进他血肉里。
\"大长老!\"外门弟子的声音从山道传来,\"山门前有个黑衣男子,说要见小师妹。\"
黎玄澈转身时,袖中玉佩发出清脆的鸣响——那是他亲手给慕星黎刻的定情信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共振。
他足尖点地掠上云阶,远远便看见山门前站着道黑影。
魇没有带任何随从,玄色大氅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那枚骨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杀了他!\"三长老按剑上前,\"魔修擅闯山门,当诛!\"
\"且慢。\"黎玄澈抬手按住三长老的剑柄。
他的目光扫过魇眼底那团化不开的雾,忽然想起白璃信里最后一句:\"阿澈,若有一日,她站在你面前说'我要自己选',请你替我抱抱她。\"
\"让她亲自做决定。\"他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三日后的清晨,密室石门发出沉闷的轻响。
慕星黎踏出门口时,晨光正掠过她眉梢。
她的眼尾还带着点未褪的红,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像淬了星火的琉璃。
魇转身,目光落在她心口——那里的命纹若隐若现,却不再是压迫人的枷锁,反而像朵绽放在血肉里的花。
\"你比她更像你自己。\"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慕星黎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忽然笑了:\"我会完成她未竟之事,但不是因为我是她的替身。\"她伸手按在自己心口,\"是因为我慕星黎,选择替她走完这条路。\"
魇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按在胸口。
这是魔修最郑重的致意:\"我等你。\"
他转身离去时,山风掀起他的衣摆。
黎玄澈走到慕星黎身侧,将她冻得冰凉的手拢进掌心:\"后悔吗?\"
\"不。\"慕星黎仰头看他,眼尾的泪被风吹成细碎的光,\"我终于明白,所谓命纹传承,从来不是要我活成谁的影子。\"她握紧他的手,\"而是要我带着她们的期待,活成更完整的自己。\"
千幻神宗的晨钟在此时敲响。
缭绕的云雾里,有人看见主峰顶的千年古松突然抖落积雪,露出被压了一冬的新芽。
魇离去后三日,千幻神宗恢复表面平静。
然而,藏经阁最深处的石匣突然发出微光,那枚被封印了千年的玄凰骨戒,正缓缓转动着刻满咒文的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