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简抿唇微笑,他从衣袖里拿出银票递给夏时月,“重楼给的数字不错。不过,我父王听说郡主需要马匹充实边关大营,他感念郡主忠国之心,这三千匹都是他送郡主的。”
夏时月瞬间明白,宁远王这是在收买人心,也好,总归是善缘。
“多谢宁远王,我会写信上禀陛下。”
殷简浅浅一笑,接了茶水缓缓饮用。
夏时月打量他,殷简比之前清瘦了些,他这个时间到夏澜城,连除夕都是在路上过的。
她看宁辉宇,“宁将军可为世子安排了住处?”
“郡主,军营里嘈杂,我怕世子住不惯。”
殷简道:“我来看看郡主,稍后去馆驿安顿即可。”
夏时月吩咐白芍,“去跟赵叔说,清扫几间屋子出来,给世子他们住。”
白芍看着桌子上的银票眉开眼笑,痛快回,“好,我也去帮忙。”
“多谢郡主。”
夏时月剥了一块饴糖推给殷简,“过几日,我也要回京,我们一起出发。你休息几日,我带你逛逛夏澜城,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甜甜的汁液在口腔弥漫,消融了所有的疲倦,殷简声音似都甜了,“打扰郡主。”
防风偷偷打量殷简,七殿下若知道了,他怕是住不安宁!
夏时月对宁辉宇说,“我今日要为世子接风,宁将军也留下来用饭吧?”
宁辉宇爽朗笑道:“那我要多敬郡主同世子两杯。”
屋顶上,朱楠风的影卫问,“头,郡主这里来客人的事,要不要报备给殿下。”
“你小子要是没跑够,可以不报!”
那人又拍侍卫的肩膀,指着院中大树上的黑乌,“什么叫事无巨细,这上面的乌鸦多看郡主一眼,你都得给画下来。”
侍卫点头,去放信鸽。
信鸽未至白银关,朱楠风送来的酒已经进了夏澜城。
殷简一入西北地界,朱楠风便收到了消息,若没有他的许可,殷简不可能顺利抵达夏澜城。
只是,这几日。他实在无法抽身跑过来。
府里的接风宴席刚开始,管家便领进一个身背朱字令旗的小兵。
宁辉宇见他背上有令旗,匆忙起身,“殿下有何令?”
兵卒看向夏时月,“七王妃,殿下叫我来送酒。殿下说,‘殷世子不远万里来边关送马,他本该回家同七王妃一起招待殷世子,奈何军务繁重,他先送酒接客。殿下还说,请世子多喝几杯,这酒明目!”
夏时月紧咬下唇,暗骂,阴险小人,他是怎么算准时间的。
殷简平静笑笑,“请替我谢过七殿下。”
“白芍,带他去吃饭。”
“多谢七王妃。”
夏时月眼睫一颤,‘七王妃’这三个字,定是朱楠风特地叮嘱的。
宁辉宇早听过八卦,对此称呼毫不意外,傻子都能看出来,七殿下看郡主眼神粘腻。
他大笑,“殿下送来的酒一定是好酒。”
酒坛被启开,里面飘出一股特殊的苦味,夏时月嗅了下,皱眉撇嘴。
这是熊胆酒。
殷简也闻出了味道,“殿下送来的是熊胆酒。”
三人端碗饮酒,味道各自不同!
几日后,上元节。
天色刚刚暗下来,白芍便催着夏时月出门。“小姐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眉不描如柳,唇不点自红,眼不画含翠,”她说话时还一直向外张望。
防风摇头,“你晚去一会,街上的灯还会跑了不成。”
夏时月看她猴急,索性丢了描眉的笔,“难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走看灯去。”
前院厅里,殷简静静地在看一本《川物志》。
侍卫提醒他,“郡主来了。”
殷简放下书走出门,“郡主。”
夏时月笑,“你唤我长乐吧,这样出门方便一些,我也不唤你世子。”
“我字竹安。”殷简说。
“好,那我喊你竹安,这样逛街会随意些。”
老管家指挥人端来几碗热圆子,“小姐同世子吃几碗圆子在走,天寒。”
白芍守在门边向外张望。夏时月倏然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每逢花灯节,她也是这样催着爹娘出门。
嘴里甜甜的圆子,瞬间有些苦味。
“竹安,宁都可过这个节日?”
“也过的,不过宁都气暖,上元节时,街上都是巡游的花车。”
“那一定非常好看?”
“应该是的。”
“怎么,你没看过?”夏时月有些好奇。
殷简拨弄碗中的圆子,声音低了些,“我母妃那些年身体不好,不能出宫,她去后,我便也没兴趣看了。”
平平淡淡几句话,夏时月仿若看见被困在深宫中的母子。
“这么说,竹安第一次逛花灯节,竟是我有幸陪同了?”
殷简听她语声清脆,人也轻松起来,“是我有幸!”
“出发吧。”
府外有人放烟花。
夏时月仰头凝望,“我看过一册话本。上面说,那些逝去的亲人,她们的魂魄会凝成夜空里的星星守护我们。我们的喜怒哀乐,她们都能感知,所以,要活得开心。”
绚丽烟火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薄金,女孩眼里有莹润光芒。
微微倾斜的肩膀,渗出与她年岁不符的坚毅、孤绝,仿若她一个人也能劈开暗夜窥见曦光。
殷简看着这样的夏时月,很想为她紧一紧狐裘,再替她拂去发上的雪花。
理智却告诉他,不能。
夏澜城夜灯亮如白昼,凡入眼之处,皆是随风摇曳的各色灯笼。
空中丝丝片片的小雪花落下,更为花灯节添了神秘。
夏时月一行六人,很快挤进百姓中间,他们随着人流缓缓向前走。
“长乐,小心。”
“长乐,看那个。”
殷简落后半步,伸出一只胳膊,悄悄地替她挡着拥挤的人流。
行至一家猜闷的摊铺旁。
夏时月仰头多看了一会,挂在杆子上的星星灯。
面前清贵的一双人,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长乐,猜个灯谜?”
摊主搓搓粗糙的双手,忙挑下一盏灯递过去,憨厚笑着,“公子猜不中也送的。”
夏时月兴致高,调皮地佛过一排灯笼下的长穗,“他会猜走你所有的灯。”
摊主真诚地回,“公子猜中的都可拿走。”
“店家,取那只星星灯。”殷简道。
他的侍卫摸出碎银压在摊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