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仅存的两千八百名南诏士兵在关前列阵。他们衣衫褴褛,武器残缺,但眼中却燃烧着最后的光芒——那是回家的渴望。
段海平与王嵯峰并肩肩立于阵前。两人都换上了最好的铠甲,尽管铠甲已经破损,却依然挺直了脊梁。
晨光中,鸡栋关如一头巨兽,冷漠地俯视着这群将死之人。
“将士们!”段海平的声音起,“今日一战,有死无生!但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得像个勇士!让唐人看看,我们南诏男儿的血性!”
王嵯峰举起长刀,大喝:“杀过鸡栋关,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士兵们发出呐喊,这是他们最后的力气,也是最后的希望
“进攻。”段海平轻轻吐出两个字。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数千南诏军默默地向关墙走去。起初是走,然后是跑,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冲锋。
关墙上,杨泰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早已料到南诏军会做困兽之斗,但也为他们的不要命所震撼。
“放箭!”他下令道。
箭雨倾泻而下,冲在前排的南诏士兵纷纷倒地。但他们没有退缩,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王嵯峰一马当先,长刀挥舞,格开无数箭矢。段海平紧随其后,指挥士兵架设云梯。
“杀!”王嵯峰第一个攀上云梯,勇不可挡。关墙上的守军被他这股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
段海平见状,立即下令加强攻势。南诏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关墙,用血肉之躯冲击着坚固的防御。
然而,实力的差距终究难以弥补。在守军密集的箭雨和滚木礌石下,南诏军的攻势很快受挫。云梯被推倒,冲车被焚毁,关墙下尸积如山。
“演习!退吧!”一个亲兵拉住段海平,“我们攻不下的!”
段海平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心如刀绞。但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王节度!”他大喝一声,“今日,就让我们战死在这里吧!”
王嵯峰闻言大笑:“好!能与段节度并肩战死,是我王嵯峰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率领最后的亲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箭矢如雨,王嵯峰格开箭支,奋力向前。段海平长剑挥舞,连斩数名守军,终于登上关墙。
“南诏段海平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他大喝一声,声震四野。
守军被他这股气势所慑,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不过很快守军反应了过来,立马有七八个守军上前围住了他。他奋力挥剑,刺倒两人,但更多的守军涌了上来。一杆长枪刺穿他的肩膀,他踉跄后退,险些摔下关墙。
“段节度!”王嵯峰大吼一声,跃上关墙,长刀横扫,逼退围攻的守军。
二人背靠背站立,浑身是血,却依然挺立。
“没想到,最终竟然是和你一起死在这里。”段海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王嵯峰也笑了,笑声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总比饿死要强吧。”
话音未落,守军们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刀枪如林,寒光闪烁。
段海平和王嵯峰奋力抵抗,每一下挥砍都用尽全身力气。
段海平的长剑终于折断,他捡起一把掉落的长枪,继续战斗。王嵯峰的独臂已经麻木,全靠本能挥舞长刀。
一杆长枪刺穿了他的胸膛。他低头看了看透体而出的枪尖,嘴角泛起一丝解脱的微笑,缓缓倒下。
“段节度!”王嵯峰嘶吼着,疯狂地挥舞长刀,又砍倒两个守军。但更多的武器同时刺入他的身体。
王嵯峰拄着长刀,勉强站立,望向南方。那里是故乡的方向。
主将战死,剩余的南诏军依然在疯狂地冲锋,直到最后一人倒下。关墙下尸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大地。
这支曾经祸害西南的南诏西路军,就此全军覆没。
杨泰站在关墙上,望着这惨烈的景象,没有丝毫动容,这些南诏人在西川境内烧伤抢掠,有今日的后果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将军,南诏军全军覆没。”副将禀报。
杨泰点点头:“清扫战场,向使君汇报战果。”
就在鸡栋关下的南诏军全军覆没的第二日,黎州大地上,另一场战事也接近尾声。
谢从本——他已经改回本名,以示与王建彻底决裂——站在汉源城头,志得意满地看着城内升起的狼烟。
“使君,通望县也已攻克,黎州全境已在我军掌控之中。”部将禀报道。
谢从本满意地点点头。一个月前,他在鸡栋关下惨败,损兵折将。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新的机会——南诏主力被牵制在鸡栋关,黎州守备空虚。南诏东路军惨败后,清平官郑买嗣的政敌借机发难,南诏国内政局动荡,导致南诏无力支援西路军。
这也是他敢冒险攻打黎州的原因。
这一招果然奏效。汉源城只有三百南诏守军,通望县更是只有一百。在他的大军面前,这些守军如同螳臂当车。
“清点战果,安抚百姓。”谢从本下令,“同时向各方传讯,就说我雅州军已全歼入侵的南诏军,收复黎州全境!”
副将迟疑道:“使君,鸡栋关那边...”
谢从本冷笑一声:“杨泰来信,南诏残军今晨发动决死冲锋,已全军覆没。段海平、王嵯峰皆已战死。”
部将领命而去。
谢从本望向临邛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被得意所取代:“如此一来,我既保全了雅州,又收复了黎州,这份投名状,应该足够厚重了吧?”
如今,他不仅有了黎州这块地盘,更有了“收复失地、驱逐南诏”的大功。这份投名状,足以让他在李倚那里赢得一席之地。
“王建啊王建,你以为困守临邛就能东山再起吗?”谢从本轻声自语,“这乱世之中,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四月十五,捷报传遍西南:南诏西路军全军覆没,黎州全境光复。
持续数月的南诏入侵,以彻底的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