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夜惊魂
1990年5月30日凌晨零时,湖南郴州,闷热潮湿。
人民西路2号大院门前,旅馆业管理协会保安队长王勤宜带着四名队员,正在进行例行的“抓嫖”巡查。
王勤宜敲了十来分钟铁门,院内才传来值班老头睡意惺忪的抱怨声。队员李清云利落地翻墙入院,脚刚落地就惊起了墙角几只野猫。
“403房,有情况。”服务员压低声音,指了指楼上。王勤宜与队员阙建军交换了个眼神,示意服务员上前敲门。
门开了条缝,一股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惊慌地望着门外。
她身后,一个戴眼镜的清瘦男子正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香烟,动作优雅得与这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
“身份证。”王勤宜例行公事。女子叫郑晓燕,浙江浦江人;男子叫朱民强,河南平顶山人。
“我们是夫妻。”男子吐着烟圈,语气平静。
“结婚证呢?”
“农村办过酒席,还没领证。”
王勤宜冷笑:“没证同住就是非法同居。”
就在双方僵持时,阙建军在抽屉里摸到个冰凉的铁块——一把泛着蓝光的54式手枪!
“玩具枪。”男子嘴角微扬,“长沙地摊买的,哄孩子。”
阙建军又翻出几叠外币、国库券和大量现金。这个自称农民的男人,虎口有着明显的老茧,指甲缝里却不见一丝泥土。
当手铐扣上手腕时,男子突然轻笑:“司令员的儿子你们都敢铐?”
就在阙建军愣神的半秒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被反铐的双手如游鱼般滑脱,王勤宜腰间的“玩具”已在他手中变成杀器。
“砰!”
王勤宜感到后腰一热,鲜血瞬间浸透制服。第二枪擦着阙建军大腿掠过,带起一溜血珠。
“我杀了十几个人了!”男子狞笑着将枪口抵住王勤宜眉心,“女警察我都照杀不误!”
街巷血战
枪声撕裂了郴州的夜空。
市公安局门口,巡警侯关长正与武警谭平、何志书交接班。听到枪声,三人不约而同冲向街面。
“站住!”侯关长挥舞警棍冲在最前。
歹徒回身便射,子弹击中摩托车油箱,汽油喷了侯关长满脸。
二十米外,谭平借助电线杆掩护突进,却在邮筒后遭遇冷枪——子弹穿透肩胛,热血喷溅在梧桐树干上。
“一个月百来块,拼什么命?”歹徒慢条斯理换着弹匣,仿佛在点评一场街头表演。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枪法:奔跑中回身射击,子弹竟能精准击伤追击者的非要害部位,这份冷静远超普通罪犯。
当刑警队的吉普车截住去路时,歹徒劫持的摩的司机已瘫软在座位上。
局团委副书记杜湘宏从副驾扑出瞬间,腹部中弹。这个刚从警校毕业两年的年轻人,仍死死抱住了歹徒的左腿。
雨夜擒魔
暴雨在入夜后倾盆而下。
西郊检查站,交警队副队长王生录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个在边防部队服役十年的老兵,目光如鹰般扫视着每辆过往车辆。
凌晨2点15分,一辆白色出租车缓缓驶来。
“去桂林。”司机用郴州话答道。
后排乘客却接口:“去桂阳。”
王生录心头一凛——桂阳与桂林,南辕北辙!
就在他要求查验身份证时,租车人突然推门下车,右手闪电般伸向腋下。
“有枪!”
王生录的警告与枪声同时炸响。联防队员刘宁腹部中弹,肠子从指缝间涌出;宋赤飚左臂被打穿,碎骨混着血肉溅在车窗上。
八条汉子在泥泞中翻滚搏斗。歹徒的牙齿深深咬进蒋远超食指,枪托砸碎陈跃前眉骨,直到六双大手将他死死按进排水沟。夺下的54式手枪弹匣里,还剩三发子弹。
恶魔前传
王彦青的故事,该从山西太原那家国营工厂的家属院说起。
父母是受人尊敬的老师,独生子王彦青自幼聪颖,尤其痴迷数学。但文革的动荡让这个知识分子家庭失去了对孩子的掌控。
小学三年级时,有个五年级学生抢了他几分钱,这个文静男孩居然趁其不备,将对方从三楼楼梯踹下,致其手臂骨折。
“这孩子眼睛里有种不一样的东西。”老邻居后来回忆,“他帮邻居修收音机时耐心十足,可打架时又狠得像头狼。”
83年严打时,王彦青因盗窃数额巨大被判死缓。在汾阳监狱,他用一道微积分题镇住了牢头武双喜,十分钟的肉搏后,这个文弱书生成了新的“号长”。
地道奇迹
监狱车间的黄土地面,成了王彦青的演算纸。
他用三个月时间,完成了中国监狱史上最惊人的越狱工程:
每日收工时,11名同伙用裤袋、饭盒偷运泥土,回监舍倒入厕所
自制挖掘工具,用机床噪音掩盖作业声
精确计算地道方位、深度,误差不超过半米
用数学模型分配任务,制定进度表
1988年冬夜,12个身影从监狱外墙下的洞口钻出时,王彦青返身封死洞口。他带着众人闯入郊外小卖部,逼每人都在店主身上捅刀。
“这下都是死刑犯了。”他擦着匕首上的血,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数学题。
……
女民警刘文英牺牲前一个月刚转正。
1989年12月15日,建矿派出所接到对武双喜家的布控任务。这个次要任务交给了刚工作一年的刘文英和三名联防队员。
下午1点30分,两个身影闪进武家小院。辨认出王彦青的瞬间,刘文英立即上报,请求支援。
但王彦青的警觉超乎预期。五分钟后,二人准备离开。刘文英当机立断带队拦截,这个22岁的姑娘第一个扑上去抱住王彦青的腰。
第一枪击中胸部,第二枪打穿大腿,第三枪掀开头盖骨。后来整理遗物时,同事在她抽屉发现还没送出的结婚请柬——她原定次年五一举行婚礼。
……
1990年秋,天龙山乱石滩。
王彦青嚼着酱牛肉评价:“比监狱厨子做得好。”隔壁囚室的武双喜已瘫成烂泥,裤管滴下浑浊液体。
当囚车驶向刑场,数万群众鸦雀无声。总指挥红旗挥落瞬间,王彦青突然昂头嘶喊:“值了!”
枪声淹没了后续话语。法医验尸时发现,这个杀人魔的内衣袋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1983年严打前夜,那个送他数学笔记的邻校女生,早在七年前就因白血病去世.
【后续】
本案促使司法部开展全国监狱安全大整顿,汾阳监狱17名责任人被追责。
那位在郴州枪战中重伤的杜湘宏,康复后历任郴州市公安局副局长,至退休时体内仍留着三块弹片。
王彦青的越狱图纸与数学笔记,现存公安部罪证库,成为犯罪心理学的经典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