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挪到林楚钦跟前。
他深深地鞠了个躬，那腰弯得跟煮熟的虾米似的。
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林……老师。”
底下先是没一点动静，过了一两秒，“哗——”的一下，掌声响成一片，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陈雄一天比一天好转，虽然离彻底康复还有段日子，但好歹是脱离了危险。
林楚钦和李秋菊在省城待了差不多十来天，也该回桃花村了。
临走那天，陈浩亲自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
他紧紧握着林楚钦的手，那劲儿大得，像是要把他这些天的感激全使出来：“林神医，我爸说了，也是我的意思。我们陈家，想出钱，给您，给桃花村的百草堂，拍个纪录片！让全国，不，让全世界的人都瞅瞅，啥叫真中医，啥叫医者仁心！”
林楚钦听了这话，心里也盘算开了。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能把百草堂和道地药材的名头打出去。
“陈总有心了。”
“这事儿，等我回村里，跟大伙儿商量商量再说。”
“那太好了！林神医，我等您好消息！”陈浩连声应着。
客车晃晃悠悠地驶出了省城，往大青山那边去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林楚钦和李秋菊才回到桃花村口。
还没进村，就听见百草堂院门口闹哄哄的，不像是什么好事。
高老三正被好几个人围在中间，那些人瞧着穿戴，像是附近几个村的村干部。
高老三急得脑门上全是汗，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林楚钦！你可算回来了！”一个下巴尖尖，眼睛滴溜乱转的汉子一瞧见林楚钦，立马嚷嚷开了，嗓门老大。
“你定的那个种药材的标准也太高了！又是土要啥酸啥碱，又是太阳要照多长时间，还有那个什么农药，一点都不能沾！我们这穷山沟里，哪有那金贵的条件？我看你就是不想带我们玩儿，不想让我们跟着你发财！”
另一个矮墩墩的也跟着嚷：“就是啊！林楚钦，你要是不把那标准给降下来，我们这个‘大青山道地药材种植联盟’，我看也别搞了，干脆散伙得了！我们可没工夫陪你瞎折腾！”
“林楚钦！你可算回来了！”
隔壁刘家坳的村长刘顺，嗓门跟炸雷似的，老远就听见了。
林楚钦和李秋菊刚踏上村口那条土路，还没来得及喘匀乎气儿，百草堂院门口那阵乱糟糟的嚷嚷声就先灌进了耳朵。
高老三被几个瞧着像附近村干部的汉子围在当中，脑门上亮晶晶的，全是汗。
刘顺这一嗓子，原本围着高老三的几个人也都齐刷刷地扭过头来。
“林医生回来了！”
“楚钦，你可得给我们说道说道！”
高老三拨开人，脸上又是急又是窝火：“楚钦，你可回来了！这些老哥，他们……”
刘顺抢着说，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林楚钦，你定的那个种药材的标准也太离谱了！又是土要啥酸啥碱，又是太阳要照够钟点，还有那个什么农药，说是半点不让沾！我们这穷山沟沟，哪有那金贵条件？你这不是诚心不想带我们玩儿，不想让我们跟着你扒拉钱嘛！”
另一个黑矮壮实的汉子，是王家庄的王村长，也跟着起哄：“就是！那标准一条条的，比伺候亲爹还费劲！我们村试着弄了二分地，光是翻土、测那啥酸碱度就折腾了快十天，这还没算上你们说的那个啥物理除虫，那得多少人手？”
“这本钱下得太狠，见效又慢吞吞的，我们等不起啊！”
“要是不把那标准给松松，我们这个‘大青山道地药材种植联盟’，我看也别弄了，各回各家得了！我们可没那闲工夫陪你在这儿耗！”
几个村长你一句我一句，院门口顿时跟赶集似的。
高老三急得两手直摇：“各位老哥，楚钦定的标准，那是为了保药材的样儿和劲儿！这要是松了口，咱们的药材卖不上价，不是瞎折腾吗？这是底线，动不得啊！”
“底线？我们的底线是先顾住肚子！”刘顺脖子一梗。
林楚钦走过来，屋檐下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他没急着搭腔，先是招呼李秋菊：“嫂子，去屋里给几位叔伯倒点水。”
然后才冲那几个脸红脖子粗的村长笑了笑：“几位叔伯，大老远跑一趟，先进屋喝口热茶，把汗落落。有啥话，咱们坐下来，掰开揉碎了说。”
他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个村长相互递了个眼色，见林楚钦不急不躁的，火气也压下去一些，便闷头跟着他进了百草堂那间待客的屋子。
李秋菊手脚利索，很快就给一人跟前端了碗热茶。
林楚钦等他们都捧着茶碗了，才开口，声音不响，但话砸得实在：“几位叔伯心里那点急，我清楚。大伙儿都是土里刨生活，想快点见着真金白银，这没毛病。”
他这话一说，几个村长先前那股子冲劲儿缓和了不少。
刘顺叹了口气，端起茶碗“咕咚”灌了一大口：“林医生，不是我们不懂好歹。实在是……实在是日子过得紧巴。你那标准，我们不是说它不好，就是……太磨人了。”
王村长也跟着嗯嗯点头：“可不是嘛，我们都盼着能跟着百草堂，让村里老少爷们腰包鼓起来。可这标准要是真一板一眼地弄，头一年怕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林楚钦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诉苦，时不时应一声。
他没说他们不对，反倒先夸了一句：“几位叔伯能有这份心气儿，愿意领着乡亲们闯新路，单这份胆量就值得人伸大拇指。”
等他们肚子里的苦水倒得差不多了，林楚钦才慢条斯理地继续：“标准的事，确实不能松口。这是咱们‘大青山道地药材’这块招牌能不能立得住的命根子。不过，几位叔伯的难处，我也不能眼睁睁瞅着不管。”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我这儿琢磨了个章程，叫‘三包两分’。”
“三包两分？”几个村长耳朵都竖起来了。
“没错。”林楚钦细细解释，“头一条，百草堂‘包种苗’。凡是进了联盟的，咱们百草堂免费给大伙儿提供最好的药材苗子。”
“第二条，百草堂‘包技术’。从翻地、下种、日常管护到收药，咱们百草堂派技术员到各家地头，手把手地教，保证让大家伙儿都把这手艺学扎实了。”
“第三条，百草堂‘包收购’。只要是严格照着咱们定的规矩种出来的药材，验货合格，百草堂保准比市面上一般的价钱，高出一成半到两成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