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乾清宫东暖阁的琉璃瓦上结着霜,石静娴裹紧貂裘踏入殿门时,康熙正用朱笔圈着奏折上一串人名——皆是河督衙门要员。檀木案头摊着《永定河全图》,墨迹未干的批注悬在决口处:\"此段堤防何以三年两溃?\"
\"儿臣叩见皇阿玛。\"她顶着胤礽的皮囊下跪,余光瞥见折子上赫然列着索额图门生。康熙的鹿皮靴尖在地砖上叩了两下,这是父子间二十年未改的暗号:有大事相商。
\"保成啊,\"老皇帝突然将舆图掀翻在地,\"南河总督报称今春凌汛平稳,可粘竿处密折说淮安府已饿殍遍地!\"舆图背面竟藏着血书,落款是遭灭门的河道小吏遗孤。石静娴伸手去接,却见康熙指尖沾着的朱砂,正是她上月改良的密折封装印泥3。
三日后微服出巡的龙舟泊在清江浦,石静娴立在船头倒吸凉气。本该是千帆竞发的漕运枢纽,此刻河道竟漂满腐尸,芦苇荡里伸出无数枯手般的树枝。她忽觉袖中藏着的翡翠压襟发烫——这是胤礽今晨塞给她的,说是太子妃\"梦魇\"所求的护身符。
\"殿下仔细脚下!\"侍卫惊呼声中,她已跃上烂泥堤岸。手指插入溃堤处的夯土,现代法医的本能让她捻起土块细嗅:\"桐油混着芦苇絮...这不是天灾!\"话音未落,二十丈外炸响惊雷,新建的减水坝在众目睽睽下崩塌,混着尸臭的黄河水龙般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胤礽扮作的太子妃车驾突然横插过来。他掀开车帘抛出绳索,却用只有两人懂的眼神示意:\"东南方三百步有刚填的土窑!\"
当夜在临时搭起的芦棚里,石静娴借着油灯剖开一具河工尸体。刀刃划过肿胀的腹部时,陪驾的南书房大臣当场呕吐——肠腔内赫然填着糠麸与观音土。
\"殿下,这…这与治河何干?\"刑部尚书颤声问。
\"凡大坝合龙需万人夯土,若河督克扣粮饷...\"她将解剖刀指向尸体牙缝里的金箔碎屑,\"逼得河工吞金自杀,这些金箔却带着江宁织造局的印纹!\"满棚哗然中,康熙猛地掀帘而入,手中攥着刚从胤礽处截获的密信:正是索额图指使门生倒卖赈灾金的铁证1。
十日后太和殿朝会,石静娴当众展开二十丈长的《河工泣血图》。画上无数骷髅抬着镶金堤坝,坝顶坐着脑满肠肥的河督。她甩出从尸体内提取的金箔:\"儿臣请奏,凡涉事官员按《大清律》'坐赃至死者,加役流'!\"
\"太子殿下仁慈!\"索额图一党急跪,\"按太祖旧制该诛九族...\"
龙椅上的康熙却笑了:\"保成可知,昨日有八百里加急奏报——\"他故意顿住,看着索额图瞬间惨白的脸,\"你举荐的南河总督,在牢里用裤带自缢了。\"
石静娴背后沁出冷汗。昨夜粘竿处送来毒酒时,是她偷换成蒙汗药,此刻那人该在押解进京的路上。果然康熙下一句石破天惊:\"但朕已着人撬开他的嘴,索相觉得他会吐露多少同党?\"
暮春的雨洗刷着菜市口血迹时,石静娴在毓庆宫收到胤礽的血书。为坐实索额图罪行,他竟亲自诱捕其胞弟,左臂被毒箭所伤:\"太医说这手日后提不得重物,正好替你批折子。\"
她抚过信纸上晕开的血痕,想起今晨康熙那句\"太子妃近来颇通刑狱\",忽然低笑出声。书案下的暗格里,《验尸格目》与《河防述要》并排放着,旁边是她拟定的新漕运章程。
窗外惊雷又起,这次是真的暴雨将至。石静娴抓过胤礽的青龙剑佩在腰间,对镜理了理杏黄蟒袍。镜中人眸中燃着的火,已分不清是胤礽的傲气还是她的执念。养心殿方向传来钟声,该去主持彻查户部的会议了——以储君之名,行女帝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