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将管事这些年积攒的满满一袋沉甸甸的灵石塞进了吴督管手里。
吴督管掂了掂分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才勉强点头,跟着杂役钻进了一顶破旧的帐篷。
帐内昏暗潮湿,吴督管刚一落座便不耐烦地拍案而起:“你我素无交情,被人发现在此私会可是掉脑袋的勾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有屁快放!”他眼神闪烁,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然而,管事却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脖颈僵硬地扭转,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缓缓提起酒壶,动作机械而诡异,酒液倾倒时竟微微发颤,仿佛连手指都不受控制。
“吴老兄,”他的嗓音沙哑而空洞,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别着急嘛…你且容我…慢慢同你说…”
远处矿洞吞吐着血色的灯笼光,千百矿奴佝偻着脊背,镣铐叮当地将山体凿成蜂窝。
管事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轻柔:\"吴老兄,前线战况...想必您比谁都清楚。这些贱奴啊...\"他抬眼望向远处矿洞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吴督管瞳孔骤然收缩,握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液溅落在案几上:\"你此话何意?\"
管事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文书,在烛光下徐徐展开:\"老兄何必装糊涂呢?\"他枯瘦的手指轻轻点着文书上鲜红的官印,\"您那些私运炎铁晶的买卖,小弟我可是烂在肚子里了。\"
\"只是,\"他忽然凑近,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眼下小弟遇到些难处,还望老兄你高抬贵手。\"
\"你!\"吴督管霍然起身,案几被撞得剧烈摇晃。他额角青筋暴起,右手已按在了腰间佩刀上:\"区区一个管事,也敢威胁本官?!\"
吴督管怒目圆睁,正欲拔刀相向,忽觉胸口一阵钻心剧痛。他踉跄着扶住桌沿,指节因剧痛而泛白:\"你...竟敢下毒?!\"
管事阴恻恻地笑着,身后阴影中缓缓走出四道身影。邵宇等人默然立于烛光边缘,面容隐在斗篷之下。
管事枯瘦的手指轻叩桌面:\"这乱世之中,谁不是刀口舔血?老兄只需行个方便,送他们下山,\"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解药自然双手奉上。\"
吴督管额角渗出冷汗,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死死盯着那个青瓷瓶,眼中怒火与恐惧交织。管事见状,又补了一句:\"老兄放心,事成之后,另有灵石辎重相赠。\"
吴督管眼中杀意骤现,却又在瞬息间化作一抹阴冷的笑意。他缓缓垂下眼帘,指节在刀柄上摩挲片刻,突然嗤笑出声:\"好!很好!今日便成全你这个方便!\"
前往矿坑的路上,吴督管始终阴沉着脸走在最前面,一言不发。
就在他即将拐入最深处的岔道时,脑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徐子清身影如鬼魅,掌风凌厉地劈向他的后颈。吴督管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便重重栽倒。
天光微熹,矿场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守卫队长面色阴沉,在库房外来回踱步,指节敲击刀鞘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吴老三这厮,竟敢如此怠慢!”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终于不耐,抬脚狠狠踹向库房大门——
“砰!”
门锁完好,但沉重的门板应声而开。库房内,一片死寂。
守卫队长瞳孔骤缩。
空了?!
货架被拆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地的木板切口平整,仿佛被某种利器瞬间斩断。地面残留着焦黑的术法痕迹,像是有人以灵火灼烧过搬运的路径,空气中还飘散着一丝未散的硫磺味。
“炎铁晶全不见了?”他嗓音发紧,猛地转身,暴喝道:“来人!封矿!一只蚂蚁都不准放出去!”
——
与此同时,矿奴们拖着沉重的镣铐,步履蹒跚地向矿洞走去。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此起彼伏,混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一队黑甲守卫持刀冲出,瞬间封锁了所有通道。为首的守卫统领刀锋一横,声如炸雷:“吴老三何在?!”
矿奴们被惊得踉跄后退,镣铐哗啦乱响。有人小声嘀咕:“吴老三……不就是吴督管?”
“今早谁见过他?”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守卫统领眼神阴鸷,缓缓扫过每一张惶恐的脸,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库房的炎铁晶全他娘的不见了!”
骚动如瘟疫般在矿场蔓延,压抑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名瘦骨嶙峋的老矿奴突然踉跄着冲出人群,他布满老茧的双手不住颤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大、大人!\"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昨儿半夜老奴起夜,亲眼看见...看见吴督管揪着厨区管事大人的衣领...\"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连守卫都屏住了呼吸。老矿奴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吴督管说...说'你以为那些事那威胁到我?不听话就让你永远闭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名守卫突然从管事床榻下拖出一个暗格。哗啦一声,一本泛黄的账册摔落在地,翻开的页面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炎铁晶的私卖明细。
\"是吴老三的指印!\"守卫队长一把抓起账册,指节发白,\"这畜生胆敢贪墨!去厨区!\"
矿场参将带人冲进厨区,发现管事死在屋里,喉咙被割开,手中紧攥一块带血的炎铁晶碎片。
尸体旁散落几个空麻袋,上面印着库房的专属符文,只有吴督管能调用。
参将暴怒拍案,厉声喝道:\"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把矿场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吴老三找出来!\"
一名守卫统领冷眼扫视厨区众人,质问道:\"你们管事暴毙,为何无人察觉?\"
一个瘦小杂役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声音发颤:\"回...回大人的话,昨夜管事大人新得了一位美人,特意吩咐我等不得打扰...小的们以为大人正在...正在...\"他支支吾吾不敢继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守卫统领眼中寒光一闪:\"把那女子带来问话!\"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知晓那女子来历。有人小声嘀咕管事向来风流,隔三差五就会带不同女子回来,谁也不敢过问。
参将气得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所有人原地待命!擅动者以同谋论处!给我彻查到底!\"他咬牙切齿地补充道:\"特别是那些来历不明的女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听说了吗?”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矿奴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恐惧,“陈国...战败了。”
“什么?!”旁边的年轻矿奴猛地攥紧镣铐,铁链哗啦作响。
“嘘…小声点!”一个满脸煤灰的汉子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守卫没注意这边,才继续道:“昨儿夜里送饭的老刘头说的...陈国大军在落雁谷全军覆没...”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那咱们...”一个瘦弱的少年声音发抖,“咱们可都是吴国人啊...”
“呸!”一个独眼矿奴狠狠啐了一口,“什么吴国人?在陈国狗眼里,咱们连畜生都不如!”他摩挲着脖子上的奴隶烙印,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深处传来:“你们知道炎铁晶是做什么用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
“是陈国的战争法宝!”说话的是个断指的老兵,他咬牙切齿,“每一块炎铁晶,都能炼成十把破城弩...射穿的可都是咱们吴国同胞的胸膛!”
这句话像火星掉进了火药桶。
“他娘的!咱们这是在帮仇人杀自己人?!”
“就算不是这样...”一个满脸疤痕的壮汉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凶光,“你们觉得陈国会留战俘活口?等矿挖完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死一般的寂静在人群中蔓延。
突然,远处传来守卫的喝骂声和皮鞭的脆响。
“横竖都是死!”独眼矿奴猛地站起身,镣铐哗啦作响,“不如拼了!”
“拼了!”
“跟他们拼了!”
怒吼声如惊雷炸响,数百名矿奴同时暴起。镣铐的哗啦声、铁镐砸向守卫的闷响、愤怒的咆哮瞬间席卷整个矿场。
那个最先站起来的独眼矿奴,抡起锈迹斑斑的铁镐,狠狠砸向最近的那个守卫:“为了吴国!为了活命!”
幽暗的矿洞深处,楚逸将最后一块炎铁晶嵌入岩壁,晶石表面流转的血色纹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邵宇仔细检查着每一处阵眼,周玲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腰间的玉听突然亮起,周子清的声音带着几分紧迫传来:\"矿场已经乱起来了,你们那边准备得如何?\"
邵宇指尖轻点玉符,沉声道:\"三十六处阵眼都已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启动。\"他的话音刚落,路远冷峻的声音便插了进来:\"立即引爆,速来山顶汇合。\"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掐诀结印。周玲手中的罗盘骤然迸发出刺目红光,楚逸低喝一声:\"退!\"三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向洞口掠去。
就在他们冲出矿洞的瞬间,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整座矿山剧烈震颤,新矿所在的山体轰然塌陷,炽热的岩浆混合着血色雾气喷涌而出。
山顶那座古老的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鼎身上斑驳的符文次第亮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
原本稳固的封印阵法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丝丝缕缕的黑红血气从裂缝中渗出,在空气中凝结成诡异的图腾。
矿场上顿时乱作一团。矿奴们惊恐万状,纷纷丢下工具四散奔逃。\"地龙翻身了!快跑啊!\"凄厉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参军脸色铁青,一把夺过身旁侍卫的长弓,对着逃窜的人群连发数箭:\"都给本官站住!擅离职守者,杀无赦!\"箭矢破空之声中,几名矿奴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楚逸三人借着烟尘掩护,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乱石之间。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山腰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守卫拦住了去路,锋利的兵刃在火光映照下泛着森森寒光。
周玲眼中紫芒一闪,远处立即传来吴督管嘶哑的喊声:\"既见本官,何不来迎?!\"守卫们闻言一阵骚动,邵宇袖中突然飞出数张符箓,在空中爆开成浓密的烟雾。
山顶罡风猎猎,周子清手中长剑迸发出刺目寒芒,一剑斩落,结界应声碎裂。路远衣袍翻飞如墨,掌风所过之处,陈国修士尽数化为血雾。唐小恩肩头噬元兽仰天长啸,森然利齿直指国师咽喉。
\"尔等为一己私欲,囚禁他国百姓为奴,其罪当诛!\"唐小恩厉喝声响彻云霄。
国师广袖翻飞,阴鸷冷笑:\"倒是有几分本事。\"枯瘦五指骤然成爪,漫天黑气凝成万千鬼面,\"区区蝼蚁,死何足惜!\"
刹那间六道黑绳自虚空射出,精准缠住六人手腕。周子清剑势骤滞,路远闷哼跪地,唐小恩的噬元兽发出痛苦嘶鸣。黑绳泛起诡异血光,竟在抽取众人神魂精血。
\"坚持住!\"邵宇突然自乱石后暴起,青锋剑划过玄妙轨迹。剑光过处,六道黑绳应声而断。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剑气顿时暴涨:\"以我剑心,涤尔命格!\"
六名陈国修士惨叫着被剑气裹挟,重重砸向震颤不已的青铜鼎。鼎身符文疯狂闪烁,终于在一声震天巨响中轰然炸裂。破碎的青铜碎片裹挟着血色灵光四散飞溅,镇压大阵彻底崩解。
烟尘散去,但见山巅裂开一道深渊,被囚禁多年的地脉龙气冲天而起,化作璀璨光柱直贯九霄。
路远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身后几个狼狈却熟悉的同伴,咧嘴一笑:\"咱们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等出去我请大家搓一顿好的!\"
邵宇一听就来了精神,连手里的剑都忘了收:\"真的?那我要去穹苍楼!听说他们新来的厨子极好!\"
\"想得美!\"路远一个暴栗敲在他头上,笑骂道,\"路边摊,爱吃不吃!\"